2022年伯克希尔股东大会文字记录

2022_BPK_AGM

Posted by 邬小达 on August 14, 2022

翻译:RanRan

文字记录,只节选了一部分,完整版见:

https://xueqiu.com/1173786903/222287231

上午场

1. 管理者年事已高,股东来查看一下,合情合理。

(掌声)

巴菲特:谢谢。

指数基金的人来了吗?我怎么没听到他们的声音?(笑声)

能回到线下,面对面开会,感觉太好了。三年了,我们总算见到了你们——我们的股东、公司的所有者、我们的合伙人。(掌声)

查理和我,我们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,有 190 岁了。

你们是公司的所有者,我们是为你们管理公司的,一个 98 岁了,一个 91 岁了,我们岁数这么大了,你们每年来亲眼看看,了解一下我们的状态如何,这是合情合理的。

我们完全可以理解。换了是我,我也会这么做。假如伯克希尔旗下的一家子公司,管理者 98 岁了,我会定期派人去看看他的状态,是不是在那玩剪纸,剪小人呢。(笑声)

我们没玩剪纸,但我们自己也不敢保证我们没得老年痴呆。我们只知道,在我们的工作岗位上,我们真是开心。

你们来看我们,我们也特别开心。

前些年,在伯克希尔旗下的子公司里,我们有两三位经理人确实得了老年痴呆。这两三位是我们知道,确实得了的,可能还有很多得了,但我们不知道的。(笑声)

其中,有一位得了老年痴呆的经理人,查理和我一直非常尊敬他。

他管理的那家子公司位于加州。查理偶尔能和他碰面,我基本不怎么和他见面。我们对他一直非常放心,这家公司的经营也一切正常。后来,我们发现他得了老年痴呆,而且已经得了很长时间了。他是我们非常好的朋友。

他得了老年痴呆,他管理的生意却没受影响。后来,我们就把这个作为我们收购新公司的一个标准。

生意必须好,好到连得了老年痴呆的人都能管理。(笑声)

这样的生意,绝对没有竞争对手。我们派一个玩剪纸的老年人管理都行。(笑声)

评论:二老可谓是投资界的神话。两人加起来有190岁;思维依然敏捷;每天开心地工作,源源不断地为伯克希尔创造数百千亿的价值;每年举办的股东大会,吸引上万人不远千里,聆听他们的智慧。

5. 我们希望在同一时间向所有股东披露财务信息。

巴菲特:刚才讲了今天的时间安排。

在披露信息方面,我们始终希望在同一时间,最好是在股市开盘之前,向所有股东、合伙人、所有者,同时披露信息。我们认为,这样做,对所有人来说,都公平。

伯克希尔的股东户数具体是多少,这个数据不在我们手里。五六十年前,我们手里掌握着具体的股东名单。后来,证监会修改了登记股份持有人和股票凭证的规定,我们就拿不到这个数据了。位于新泽西州的布罗德里奇公司负责向我们的股东寄送通知函件。布罗德里奇公司是专门做这个业务的,它为大多数美国上市公司提供此项服务。

这家公司按照股东户数收费。它说,伯克希尔有 350 万个股东。到底有没有这么多呢?我们要按股东户数付费。我动过这样一个念头,想亲自去查一查。(笑声)我还是相信这个数字吧。350 万个股东,有这么多人信任我们。

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是以合伙人的心态投资伯克希尔的,这是一种正确的投资态度。

其中,有些股东乐于阅读我们披露的财务数据。

大多数股东基本不读,他们的态度是:“我用来投资的钱是我攒下来的,交给你们了,我信任你们。我不懂会计,看不懂财务报表。你们帮我管好就行了。”

股东对我们这么信任,我们怎么能不努力?

考虑到有一部分股东确实看我们披露的财务数据,我们始终确保他们能在同一时间看到我们的披露信息。

在每年的致股东信中,我总会在第三段中说明一下我们的这个惯例,虽然我们的股东中也有一些机构投资者,但他们没有特权,我们不会为任何股东单独召开会议。我们有 300 多万个合伙人,谁都要单独和我们开会,我们做不到。我们对所有股东一视同仁。在获取信息方面,所有股东一律平等。

今天早上,我们在互联网上发布了伯克希尔的一季报。我先简单介绍一下一季度的情况,然后再进入问答环节。

有的股东把问题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给了 CNBC 的贝琪·奎克 (Becky Quick),贝琪负责筛选她收到的问题。在问答环节中,我们将交替回答现场提问和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的提问。我们不知道具体会问我们什么,我们喜欢这种即兴问答的形式。

6. 我们总是想着,千万不能把合伙人的钱亏了。

巴菲特:请展示第一张幻灯片,也就是第一季度的财务数字。幻灯片上的数字选自我们今早发布的一季报。在过去这个季度,伯克希尔的表现波澜不惊。

我们经常看到,公司的业绩有大起的,也有大落的。一季度,伯克希尔的表现很平稳。

另外,我们给出的盈利数字是经营利润,其中扣除了折旧、利息和税收。有的公司把盈利数字弄得云遮雾绕,就是不想告诉你到底赚了多少钱。

我们还单独列出了资本利得。我预计,二十年以后,我们的资本利得只会增加,不会减少。未来的事,谁知道呢?这样吧,二十年以后,我再向大家报告。(笑声)

第一季度,我们赚了 70 多亿美元,这 70 多亿美元是真金白银。一季度结束后,我们的账上真多了 70 亿美元的现金。不是每个季度都如此,但这个季度确实是 70 亿美元的真金白银。

各位合伙人,你们投资了伯克希尔,伯克希尔的众多经理人用他们的辛勤工作,创造了今天的伯克希尔。今天的伯克希尔,远远超出了我和查理的想象,我们从没想过,伯克希尔能有今天这么大的成就。我们并没有勾勒什么宏伟蓝图,只是一步一个脚印,踏踏实实地往前走。

在过去两年,包括在过去的这个季度,我们的子公司经受住了大环境的冲击。

两年前,2020 年 5 月,我们召开股东大会时,我们不知道疫情会如何发展,我们不知道经济将如何发展。当时,很多人做出了种种预言,结果没一个应验。

现在我们来到了 2022 年,我刚才说了,伯克希尔实现了 70 多亿美元的经营利润。伯克希尔旗下的公司数量众多。你们拿出自己攒下来的钱,投资了伯克希尔。伯克希尔旗下所有公司的 36 万员工,每天为你们辛勤工作。

这 36 万员工获得了就业岗位,他们在伯克希尔工作,为社会生产商品、提供服务。你们是伯克希尔的投资者,你们承担了投资的风险,也理应获得投资的收益。我们对伯克希尔的业绩很满意。我们希望将来一直对伯克希尔的业绩感到满意。

在为你们管理资金的过程中,我们总是想着,千万不能让你们的资金遭受丝毫永久损失的风险。

我自己的钱,亏光了也没关系,不会影响我的生活。我还是会读读报、看看电视、动脑思考、和查理聊天。

但是,别人信任我们,我们却把别人的钱无可挽回地亏了。这样的事,我不想让它发生。正如查理所说:“知道自己可能死在哪,不去那些地方。”这句话很有道理。(笑声)

芒格:到现在为止,我们做得还不错。

巴菲特:你们可能没听清,刚才查理说,到现在为止,我们做得还不错。(笑声)

如果我们真把别人的钱亏了,我们就没脸见人了。我们很清楚,把你们的钱亏了,我们会非常自责。没把握的话,我们还接受你们的投资,实际上会害了我们自己。我们能保证不亏你们的钱,否则我们就不会接受你们的投资。

我无法预测伯克希尔的盈利是多少,无法预测伯克希尔的股价是多少,无法预测宏观经济如何发展,但是,有一点,我可以向你们保证:每一天,我们都在努力让你们的投资更安全,从而保障你们最终的投资成果。

至于能否实现收益最大化,这不是我们主要考虑的。你们决定成为我们的合伙人,我们一定不让你们亏钱。这一点,我敢保证。

评论:股东是伯克希尔的投资者,巴菲特是伯克希尔的管理者。这两者之间是存在矛盾的,经济学中的委托-代理问题说的就是这事。投资者希望自己投入的钱,能够取得不错的收益;而管理者的诉求是公司的规模越大越好,这样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。因此,现实中,管理者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损害投资者的利益。但巴菲特想的是不能辜负股东的信任,认真负责地管理、经营公司,尽自己所能为投资者创造收益。

9. 偶然收到的一封电子邮件促成了一宗收购。

巴菲特:好的,贝琪,你先开始,好吗?

贝琪:好的。谢谢,沃伦。第一个问题来自 Jack Suselesky。他的问题是:“在 2 月 26 日的致股东信中,你们表示“在市场中没有发现让人心动的机会”。然而,在 3 月 10 日左右,伯克希尔宣布收购阿勒加尼。后来,披露信息显示,伯克希尔又接连投资西方石油 (Occidental Petroleum) 和惠普。

他想知道:“从您发出致股东信起到做出这几笔投资,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,发生了什么?”

巴菲特:查理,你先回答一下吧。你答完了,我再答。

芒格:我的回答很简单,我们找到了比国债更好的投资。(笑声)

巴菲特:查理总是这么言简意赅。我补充一下,我比较啰嗦,不像查理讲话那么精辟。(笑声)

致股东信的落款日期是 2 月 26 日,那是一个星期六,我们在信中坦白地告诉股东,我们没找到特别好的机会。发出这封信的前一天,也就是 2 月 25 日,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。

我本人不太会用电脑,我的秘书黛比·伯萨奈克 (Debbie Bosanek) 帮我收发电子邮件。她把收到的电子邮件整理好,堆成一摞,放在她桌子的边上,我过段时间就去拿一次。

这封电子邮件只有很短的几句话,是我的老朋友乔·布兰登 (Joe Brandon) 发来的。多年之前,他曾经在伯克希尔工作过。这封邮件是他 2 月 25 日发给我的,正好是我们发送致股东信的前一天。

他说,他现在是阿勒加尼公司的首席执行官。对于阿勒加尼这家公司,我很熟悉,我跟踪这家公司有 60 年了。它的所有年报,我都读过。我有四个大抽屉,里面装满了这家公司的年报。因为我对这家公司非常感兴趣。我对所有的公司都非常感兴趣。我非常了解阿勒加尼公司。

乔·布兰登写道:“这是我出任首席执行官后的第一份年报。我把这份年报寄给您,请您过目。您写致股东信时,想着的是您的姐妹。我写这份年报时,想的是您。”

我回复了乔。我告诉他,“我非常期待在周末阅读这份年报。”我还说了,“3 月 7 日,我正好要去纽约。有机会的话,咱们见面聊聊。”

我好像还和他说了,“有个想法,想和他谈谈。”其实,在收到他的邮件之前,我是没这个想法的。

我很看好阿勒加尼公司的生意,只要价格合适,我愿意收购这家公司。如果不是乔给我发了那封电子邮件,我就不会约他在 3 月 7 日见面,也就没有后面的收购了。

恰好乔把他的年报寄给了我,我们因此联系上了。

伯克希尔的很多收购决策是这么做的。我们从来不找投资银行,不用投行给我们做尽职调查,不用别人为我们提供收购建议。

我很清楚,阿勒加尼是一家好公司,价格合适的话,我愿意买入。我们开出的价格,阿勒加尼同意的话,那就一拍即合。不同意的话,也没关系。

总之,如果没有那封电子邮件,我们不会向阿勒加尼提出收购意向。巧就巧在乔把他的年报寄给了我。我本来也不是专程要去纽约见他的。正好他把年报寄来了,我恰好又要去纽约,所以我约了他见面,和他谈了伯克希尔的收购意向。

这 110 亿美元的投资,就是这么来的。

评论:评估一只股票、一个企业是否值得投资的标准非常简单:在自己所有能理解的投资标的中,它是不是更便宜。这也是经济学中机会成本的含义所在。

10. 因为市场中赌风炽热,伯克希尔得以买到大量西方石油的股票。

巴菲特:除了收购阿勒加尼,还有几只股票,我们也觉得值得买,投出去了大量资金。

大家要知道,股市与赌场如影相随,在过去这两三年尤其如此。华尔街具有为上市公司融资的功能,它也是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。

股市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。

有时候,股市对价值的衡量很准确。然而,股市并不总是像教科书中描述的那么有效。有时候,股市会完全进入赌场模式。

在过去两三年中,我们就可以看到,股市变成了一个赌场。在这背后,是华尔街在兴风作浪,股市的成交量越大,华尔街赚得越多。一位伯克希尔的股东在 1965 年投资了伯克希尔,一直持有到现在,一动不动。这位股东能赚很多钱,但谁都像他这样,券商就饿死了。

两百年前,人们根本不敢想象,美国的经济能发展到今天这么强大。华尔街从美国经济的发展中分了一杯羹,券商是资本主义的寄生虫。

券商靠从交易中收取费用生存。人们不交易,券商就赚不到钱。

在投资者身上,券商赚不到什么钱。投机者是券商的主要利润来源。投机者越好赌,券商越高兴,一天交易 20 次才好呢,就像赌客一次次按动老虎机的按钮一样。倒不是说华尔街的从业人员,道德有多恶劣,但华尔街就是这么赚钱的。

股市的赌性有多重?我准备了一张幻灯片,请播放幻灯片 Oxy-one。

从这张幻灯片可以看出,我们如何在两周左右的时间里,买到了西方石油 14% 的股份。

你可能不相信,怎么可能在两个星期之内买到一家公司 14% 的股份?其实,真实的情况,比你们想的还要夸张。从西方石油的委托书中可看出,前四大股东是四只基金,分别是贝莱德 (BlackRock) 指数基金、道富 (State Street) 指数基金、先锋 (Vanguard) 指数基金、道奇·考克斯 (Dodge&Cox)。

这四家机构持有西方石油 40% 的股份。在此期间,它们的持股保持不变,没有进行买入和卖出的操作。也就是说,在市场上,西方石油这家公司,只有 60% 的股份可供交易。

西方石油是一家大型公司,它有着悠久的历史,是一家老牌公司。

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,只有 60% 是在市场上真正流通的。马克·米勒德 (Mark Millard) 的工位离我只有 10 米远。一天早上,我告诉他:“买入西方石油 20% 的股票,可以通过大宗交易进行,你自己看着来就行。”

虽然这家公司只有 60% 的股票是真正流通的,两周之后,他竟然就买到了 14%。说出来,真是让人不敢相信。

我们的交易对手根本不是投资者。

在伯克希尔的股票上,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。想在短时间内买到伯克希尔 14% 的股份,那是不可能的。想要买到这么多伯克希尔的股票,需要花很长、很长时间。

可以说,美国大公司的股票,所有美国大公司的股票,都成了赌桌上的筹码。人们热衷于买卖两三天期限的看涨期权。玩老虎机的人越多,人们按下老虎机按钮的次数越多,赌场赚得钱越多。这是明摆着的事。

市场中的参与者是什么人?是投资者,还是投机者?参与市场交易的投资者很少,大多数投资者在冷眼旁观。那些看似赚钱的人,是一群赤裸裸的赌徒。正是在这种市场环境中,我们才有机会在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内,将一家老牌公司 14% 的股份收入囊中。

在 40% 已经被锁定的情况下,在两个星期内,买入全美国 14% 的农场,能做到吗?买入全美国 14% 的房产,能做到吗?买入全美国 14% 的汽车经销商,能做到吗?

查理和我也算见多识广了,但是这两年股市中的赌博风气之盛,还是让我们大跌眼镜。

这么多普通人涌入股市,还是我生平仅见。股市变成了赌场。真正赚钱的,是为赌徒提供服务的华尔街。

几个星期之前,市场中的投机热情明显降温。如果你关注市场的动向,你可以感觉到市场气氛的变化。

有人可能会问了,就拿西方石油来说吧,为什么你们 2 月 20 日没买?为什么 2 月 28 日开始买入?是这样的,这件事是很自然地发生的。

西方石油发布年报之后,它召开了一次面向分析师的会议。在它发布年报的那个周末,我阅读了西方石油的年报以及这次会议的文字记录。

在我看来,西方石油的首席执行官维姬·霍卢布 (Vicki Hollub) 所说的话,句句在理。我觉得,这家公司值得伯克希尔投资。

我是完全通过公开信息做出的判断。维姬说得很清楚,公司过去一段时间做了什么,现在的状况如何,将来打算如何投资。

维姬说了,她不知道油价将如何变化。谁都不知道,油价将如何变化。

根据我们了解的信息,我们认为西方石油值得投资。两周后,我们就买到了这家公司 14% 的股份。

我们手里还有西方石油的优先股和认股权证,是前几年买入的。2019 年,我们向西方石油支付了 100 亿美元,获得了它的优先股和认股权证。2020 年 3 月末,在季报中,我们对这笔投资的估值为 55 亿美元。也就是说,我们产生了 45 亿美元的账面损失。

大家知道,情况发生了变化。2020 年,原油价格一度跌到了每桶负的 37 美元。

现在油价涨上来了。我们现在应该感到庆幸,美国具有每天生产 1,100 万桶原油的产能,不需要从别的国家购买,就能保证美国的工业体系正常运转。

查理,股市为什么发展到如此疯狂的地步?你能讲讲吗?

芒格:现在的股市,投机达到了疯狂的地步。

算法交易大行其道。散户不懂投资,券商更不懂投资。在券商的忽悠之下,大量散户涌入了股市。

巴菲特:券商不懂投资,但是他们对如何赚佣金门儿清。

芒格:太疯狂了。

谁能想到,我们的股市竟然发展成了这样一种混合体,其中既包含合理合法的长期投资活动,又掺杂着像赌博一样的投机活动。

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,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出现?

一个国家的股市怎么能变成赌场?怎么能放任投机者把股票当成赌博的筹码?我们眼前的这一幕,很疯狂。在人们眼中,只要赚到钱了,就是有真本事。在我看来,赌博的行为并不体面。

巴菲特:1792 年,纽约股票交易所成立于一棵梧桐树下。当时,人们并不知道这家交易所将会给美国带来怎样的影响。

经过了短短二百多年的时间,我们充分发挥金融体系的作用,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。也许即使没有股票交易市场,美国也能取得今天这么大的成就。无论如何,美国今时今日取得的成就,放在两百年前,人们想都不敢想。

两百多年前,人们做梦也想不到,美国能发展到今天这么繁荣。我们现在所在的内布拉斯加州,成立于 1867 年。

美国联邦政府宪法颁布于 1789 年。如果你去问,当时刚开完制宪会议的本·富兰克林,“二百多年后,内布拉斯加州将会变成什么样?”他能想象得到今天我们眼前的景象吗?

美国今天的成就,确实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。华尔街怂恿人们在股市中赌博,他们认为,美国的伟大成就,源于流动性充裕的金融市场。

在查理看来,美国的成就,与股市的流动性无关。谁知道呢?到底有没有关系,我也说不好。

1952 年 4 月 19 日,我和我的妻子结婚了。我们开着我姑姑的车,一路向西,去度蜜月。我们去了很多地方。有一天晚上,我们来到了拉斯维加斯。

那里有一家火烈鸟赌场 (Flamingo)。三个来自奥马哈的人,艾迪·巴里克 (Eddie Barrick)、山姆·齐格曼 (Sam Ziegman)、杰基·高根 (Jackie Gaughan),他们是这家赌场的小股东。

火烈鸟赌场起初是黑帮老大巴格斯·西里尔 (Bugsy Siegel) 兴建的。还没等赌场建完,巴格斯就被干掉了。

芒格:是被暗杀的。

巴菲特:是的,他死在了乱枪之中。总之,赌场还没建完,巴格斯就挂了。

在火烈鸟赌场里,有三个股东,他们来自奥马哈。其中的山姆·齐格曼,以前就住在我家附近。他还是斯坦·利普西 (Stan Lipsey) 的舅舅。熟悉伯克希尔历史的人知道,斯坦·利普西帮我们救活了《布法罗新闻报》(The Buffalo News),而且他后来和我们合伙投资了四五十年。

世界真是很小。

那一年,我 21 岁,刚结婚,我妻子 19 岁。我们一起走进了火烈鸟赌场。我记得那栋建筑和汽车旅馆有些类似。

我打量着赌场中形形色色的人。他们很多人衣着得体,看起来非常体面。与现代人相比,那个年代的人,穿着打扮更正式一些。那时的飞机没现在这么快,但机票价格应该比现在贵很多。为了赌钱,他们很多人乘坐飞机,跨越几千里的距离,来到这里。

按照概率,十赌九输。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个道理。

我看到,赌徒们频繁地掷骰子,一把一把地押宝。

我扫视着这群赌徒。他们明知十赌九输,却还是不远千里来赌。

我对我妻子说:“我会发财的。”对手这么弱,想不赢都难。(笑声)

人们明知概率不站在自己一边,还是不停地下注,我一定能找到很多好机会。

即使到了今天,这个现实仍然没有改变。

火烈鸟赌场的生意越做越红火。来自奥马哈的杰基·高根,一两年前刚刚去世。作为赌城拉斯维加斯的先驱,他在世时是一位传奇人物。

刚才我说了,山姆·齐格曼的外甥是我们的朋友。多亏了斯坦·利普西,我们投资的《布法罗新闻报》才活了下来。真是太巧了。

生活中有很多巧合,让人感到惊讶。我觉得,最让我惊讶的,还是金融领域发生的事。

约翰·梅纳德·凯恩斯 (John Maynard Keynes) 写的那本书,《就业、利息和货币通论》(The General Theory of Employment, Interest and Money),是经济学中的经典之作。这本书首次出版于 1936 年。在这本书中,凯恩斯入木三分地刻画了市场的运作机制,特别是股市是怎么回事,他讲得非常清楚。

我没记错的话,应该是在第 12 章,凯恩斯揭示了股市运行的本质。从凯恩斯的笔下,我们可以看透,在刚刚过去的三月份,人们为什么疯狂地交易西方石油的股票。本来很大一部分股票由四家机构持有,没有参与流通,但因为人们疯狂地交易,我们竟然有机会买入了其余流通股票的四分之一。

我们毫不费力就买到了这么多。参与市场交易的这些人,哪里是什么投资者?

投资的本质是什么?投资的本质是现在把钱投出去,将来得到更多的钱。也就是把现在的购买力用于投资,以期将来收获更大的购买力。

现在不花钱,是为了以后有更多钱。钱多了,才能满足家庭成员的需要。投资就是这么回事。

以投资农场为例。很多农场是代代相传的。一个人,买下了一个农场之后,他会怎么做?

是每天四处找别人给他的农场报价吗?是和别的农场主搞乱七八糟的看涨期权、看跌期权交易吗?都不是。

买下农场后,人们会悉心经营农场,让农场创造更多财富。同样的道理,买入一家汽车经销商,人们会把它经营好。买入一个公寓,人们会把它管理好,装修得像样一些,才容易出租。

美国上市公司的总市值高达 40 多万亿美元。人们只知道把上市公司的股票当成赌博的筹码,抛来抛去。

在股市的交易机制中,想买一只股票三天期限的看涨期权,非常容易。与你直接买股票相比,你买卖期权,券商赚得更多。所以,人家愿意教你怎么玩期权。

怎么没有人交易关于农场的期权呢?

市场有时候会犯傻。在市场犯傻的时候,伯克希尔有可能抓住一些好机会。

不是我们比别人聪明。要说我们有哪一点比别人强的话,可以说我们比别人清醒。有时候,我们也有不清醒的时候。说真的,做投资,最重要的要求就是,头脑要清醒。

查理,你怎么看?

芒格:现在股市中每天的成交量创下了新高,投机之风愈演愈烈。为了牟利,华尔街怂恿人们把股市当赌场。

这不是什么好事。这是资本主义不光彩的一面,现在的股市已经沦为了赌场。人们在股市中的投机行为无益于社会的发展。

巴菲特:但是,能赚大钱。只要你在这个体系中得到了饭碗,你就能赚大钱。

在求职的时候,人们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进行选择。以前,我在华尔街有很多朋友。后来,因为我一直讲现在讲的这种话,我在华尔街的朋友越来越少了。

人在一生之中会做出很多决定。不管怎么说,总的来看,美国的制度非常有效。诚然,在很多方面,当今社会上存在着种种不公平的现象。

然而,美国的制度创造了极其丰富的产品和服务。与我们的祖辈相比,我们现在的生活条件简直太好了。

在过去,我们没有空调。在过去,拔牙之前,要先往肚子里灌威士忌。我不想回到过去。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比过去强多了。

芒格:因为市场有时会变成赌场,我们赚到了更多的钱。在我们投资这几十年里,总的来说,因为市场的赌性,我们做投资更容易。

巴菲特:全靠市场这么弱,我们才有钱可赚。

芒格:是的。(笑声)

巴菲特:我们靠市场的定价错误赚钱,但定价错误不是我们造成的。在很久之前,我们就明白了一个道理。做投资,用不着拥有多高的智商。做投资,没有特别高的要求,就是要求你有一个正确的心态。

就听我俩在这讲了,这么半天,现场观众还没出镜呢。有请第一区的观众提问。(笑声)

评论:二老谈到了投资与投机的区别。投资指的是现在把钱投出去,将来得到更多的钱;而投机更像是赌博,因为它希望从别人手里赢到钱。在股市里,每天巨额的成交量,意味着很多人都企图通过低买高卖,从别人兜里赚钱。A股也是如此,投机火热。现在的日均成交额也基本在1万亿左右,这还是目前市场处于低迷的情况下。未来,1-2万亿的成交额应该会是极其常见的事。

12. 以合适的价格回购股票也是良好的投资。

芒格:其实,我们回购自己的股票,也是非常好的投资。这两年,我们投入了 600 多亿美元,回购自己的股票。这也是大手笔啊。我们看好伯克希尔旗下的公司。我们觉得回购的价格合适。我们用不着额外投入更多的成本,直接通过回购,获得了更多好生意的股权。我们真没在这吃闲饭。

巴菲特:是啊。说一千道一万,股票回购的道理很简单。

几个人合伙开了一个小店,生意很红火。其中一个合伙人想退出。小店生意好,有钱,完全可以出钱把这个合伙人的股份买下来。只要价格合适,留下来的合伙人不吃亏,这是完全合理的。

我很清楚回购的威力,但是人们似乎并不把回购当回事。

1998 年,也就是 20 多年前,我们持有美国运通 1.5 亿股的股票。不知道后来美国运通是否拆过股,拆过股的话,这个数字可能要调整一下,但实际上没什么影响。

我记得我们是 1998 年最后一次买入美国运通

当时,我们持有美国运通 11.2% 的股份。这是一家非常好的公司。

从那以后,我们每个季度都会收到美国运通的股息。在我们持有美国运通期间,我们一直在获得股息收入。

现在,我们持有的美国运通股份的占比已经上升到了 20%,因为美国运通一直在回购股票。美国运通的回购非常成功。一家公司,回购价格太高了,那就不合适了。如果回购价格合理的话,公司进行回购,股东能获得更多好生意的股权。

就像我们投资美国运通一样,我们的股份占比从 11.2% 上升到了 20%。你们在生活中刷美国运通的信用卡,美国运通会赚钱。在美国运通赚的钱中,以前有 11.2% 是归我们的,现在有 20% 是归我们的。最妙的是,我们没往美国运通多投一分钱,我们就分到了更多的利润。

这就好比,你有一片面积 1000 亩的土地,你爱好农业,每年都在这片土地上播种、耕耘、收获,每年都能赚点钱。

不知不觉,20 年过去了,这片土地变成了 2000 亩。你可能还有点不知所措,多了这么大一片土地,是从哪来的啊?是不是不劳而获啊?资金这么使用,是否合理啊?

用不着多想,只要回购的价格合适,回购自己的生意是非常好的投资。

在股东信中,我讲了苹果的回购对我们的好处。2021 年,苹果的净利润超过了 1000 亿美元。也就是说,我们持有的苹果股份,每增加 0.1%,归我们所有的净利润,就会增加 1 亿美元。

1 亿美元可是不少钱啊。三月份,苹果的最新季报显示,苹果的营收和净利润又取得了同比增长,而且流通股票数量继续减少。

在第一季度,我们又买入了一些苹果公司的股票。我们希望持有苹果公司更多的股份。我们没有内幕消息,不知道苹果是否会继续回购。苹果应该会继续回购,这样的话,我们持有的股份占比将增加。

我们直接投资,在市场中买入了苹果的股票,我们感觉良好。苹果公司拿出钱来,把其他股东的股票买来注销,我们也感觉良好。

回购股票的道理多简单啊,用得着长篇大论的讲吗?

可是,人们竟然不懂这个道理。你有一片土地,你的邻居也有一片土地。你只是老老实实地耕种自己的土地,用不着你投入一分钱,邻居的土地就一点一点地流到了你的手里。其实,是从属于你的盈利中拿出一部分钱,把邻居的土地买来了。看着自己的土地越来越多,你心里肯定高兴啊。

查理,你怎么看待回购?

评论:公司通过回购股份并且进行注销,那么股东的持股份额会增加。这和股东用自己的钱买公司股票来增加股份是一个道理。当然,前提是回购的价格要合适。因为钱是从公司的盈利中出的。如果这笔钱投资其它东西,可以获得更高的收益,那回购显然是不划算的。巴菲特为什么很少回购伯克希尔的股票,就是这个道理。他认为自己能够更加高效地利用资金,投入的1美元,可以获得1.2美元甚至更高的收益。

17. 我们真没有择时的能力。

巴菲特:好的,第 2 区。

RAJID ERDUWAL:沃伦、查理,你们好。很荣幸见到你们以及伯克希尔优秀的经理人,感谢你们的辛勤工作。

我是 Rajid Erduwal,来自新泽西。我的问题是关于择时的。您总是告诉我们,择时是根本做不到的。

但是,通过分析您的投资历史可以发现,您总是能在关键时刻,展示出强大的择时能力。

1969 年、1970 年,您退出了股市。1972 年、1974 年,股市非常便宜时,您重返股市。1987 年、1999 年、2000 年,您都有类似的操作。

如今,市场下跌,伯克希尔手握重金。

我想请教一下,您如此强大的择时能力,是如何练就的?

巴菲特:如果你愿意的话,可以来伯克希尔工作。

RAJID ERDUWAL:那太好了。(笑声)

巴菲特:其实,我们真不知道市场会怎么走。周一开盘,股市是涨还是跌,我们根本不知道。我们始终不知道市场会怎么走。我和查理合作这么多年了,我们做过很多投资决策。稍后,我给大家讲一下我学习投资的过程。在查理和我合作的这么多年里,我们没有任何一项投资决策,是根据猜测市场的涨跌做的。在做投资决策时,我们从来不谈论,也不考虑市场的涨跌。

芒格:是啊,从来没有。

巴菲特:我们也从来不考虑宏观经济会怎么发展。我们不知道。

2008 年,所有人都看空股市的时候,我们表示乐观。有的人因此说,我有择时的能力。

其实不然,我们买早了,还没见底的时候,我们就已经买了很多,我们选择的时机很差。

不能说是“我们”,应该说是“我”的择时能力很差。

我记得,在三四个星期的时间里,我们就动用了一百五六十亿美元。那时候,一百五六十亿美元对我们来说,已经很多了。我们投资了箭牌、高盛。后来,股市的走势证明,我们买得太早了。

我买的时候,不知道股市是会涨,还是继续跌。事实证明,我买了以后,市场又跌了很多。

2008 年 10 月,我在《纽约时报》上发表了一篇文章,《买入美国,正当时》(Buy American. I Am.)。

如果我真有超强的择时能力,那我应该再等六个月。我记得,市场是 2009 年 3 月份见底的。没记错的话,市场达到最低点那天,我好像正好在 CNBC 接受采访。

可以说,2008 年那次大跌,我没抄到底。大家知道,2020 年 3 月,市场大跌,我也没抄到底。

我们不会择时。我们只能差不多知道价格是不是足够便宜。无论买什么股票,我们都不知道买入之后是涨是跌。其实,每次买入股票的时候,我们总是希望能再多跌一段时间,这样我们就可以买到更多。就算我们买完了,把资金用完了,我们还是希望我们买的股票继续跌。继续跌,公司可以接着回购,我们的持股比例随之上升。

这个道理很简单,小学四年级的孩子都能学明白,但学校不教这个道理。

大家别再说我们善于择时了。好吧,非要说我们择时有多厉害也行,那就说去吧,但我们真不善于择时。

我们从来不根据猜测市场涨跌做投资,也从来不根据预测宏观经济做投资。

1942 年,我 11 岁,大概是 3 月 11 日,还是 3 月 12 日,道指 90 多点的时候,我买入了人生中的第一只股票。我记得,那天早上道指开盘是 101 点,收盘是 99 点。现在,道指已经来到了 34,000 点。

我做投资这么多年,就是始终对持有美国公司满怀信心。

哈佛大学的捐赠基金、通用汽车的退休基金,它们还真不如去请教一下 11 岁时候的我。它们不信我的,它们非要搞什么股债平衡,持有股票的比例不能高于 60%。它们还聘请很多基金经理,每三个月就要倾听这些基金经理的高见。

像它们这么做,还真不如扔飞镖,分散选股,持有美国公司 50 年、100 年呢。长期持有股票的收益率,肯定是高于债券的。

投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,但人们把它搞得太复杂了。

基金经理不可能说这样的话,他们告诉大众投资有多简单,那相当于砸自己的饭碗。

基金经理不可能讲出真相,他们不可能告诉普通大众,他们没有创造任何附加价值,普通大众完全可以自己投资指数。人性如此,我们不能对基金经理要求太高。

我不想这么说,但事实就是如此,人们完全可以让猴子扔飞镖选股,用不着向基金经理支付管理费。我赌猴子能跑赢基金经理。

我没有贬低基金经理的意思。猴子并非优于人类的物种。我更愿意和人类生活在一起,不想和猴子生活在一起。我只是用猴子扔飞镖做例子,讲了一个事实。

查理,你讲点让大家高兴的话,好不好?(笑声)

评论:这是老生常谈了。“我们从来不根据猜测市场涨跌做投资,也从来不根据预测宏观经济做投资”的另一层意思是,我们无法预测市场涨跌,也无法预测宏观经济。二老关注的是企业的经营状况怎么样,市场的竞争力如何,护城河稳不稳固,价格合不合适。因为这些是他们有把握知道的。

18. 在资本主义制度中,高收入群体的变迁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。

芒格:在财富管理行业,你去找投资顾问,你说:“我想实现资产的保值增值,该怎么做?”

投资顾问说:“你先交给我 5 万美元,然后再说别的。你给我 5 万美元,这就是我为你做出的贡献。”(笑声)

财富管理行业是一个畸形的行业。

巴菲特:这是一个可以赚大钱的行业。

如果你的子女智商高、能力强,还特别想赚大钱,那就让他们去华尔街。别让他们进教堂当神职人员,那地方可赚不着大钱。

有赚大钱的抱负,那就去华尔街。毕竟,人往高处走。无论什么时候,都是这么回事。

人们本来就是以自我利益为中心,我们大可不必因此对人性感到悲观。也许人们不会一直朝着自私自利这条路走下去,也许有一天,他们就会问自己,有钱了,但幸福吗?谁知道呢?

单纯从赚钱的角度考虑,年轻人去华尔街是很好的选择。

在会议开始之前,我们在现场播放了一个短片,其中有一段和所罗门兄弟公司有关。

在所罗门兄弟公司陷入丑闻时,前纽约联储银行行长盖瑞·科利根 (Gerry Corrigan) 也被传唤出席听证会。在听证会上,法官问他,“去年所罗门薪酬最高的人是谁。”

科利根说,“去年薪酬最高的人拿了 2000 万美元。”那可是 1991 年啊。

法官又问,“这个人年龄多大。”我记得,科利根说,“大概 26 岁。”

当时,科利根忍不住补充了一句,“别看他不是球星,拿的比球星还多。”

今天的情况变了,现在的球星,薪酬也比过去高了很多。

就拿我的偶像泰德·威廉姆斯 (Ted Williams) 来说。我记得,他当年的薪酬是每年 2 万美元到 2 万 5 千美元。

放到今天,一个棒球运动员打击率为 .230 或 .240,能进入职业大联盟,钱会滚滚而来。

在过去,人们去现场看球,一个体育场能容纳三四万名观众。球队老板通过球票收入给球员发工资。后来,电视机出现了,有线电视出现了,付费频道出现了,人们通过电视转播收看比赛。看球的人多了,球星的收入也水涨船高。

我们不知道具体是谁推动了电视的发展,推动了付费直播的发展。我们可以发现,在资本主义制度中,高收入群体的变迁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。

以前,华尔街的金融人士比大联盟的明星球员赚得多。

随着电视等媒体的发展,如今反过来了,现在球星的收入更高。

社会的变化太快,让人难以捉摸。

我和查理也觉得社会的收入分配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。

虽说有不合理的地方,但资本主义制度确实行之有效,一直在推动社会发展。即使是那些没在社会变迁中得到好处的人,他们现在的生活水平也因全社会的发展而有所改善。

我不是说社会不需要改变。我只是想告诉大家,我们必须明白,很多时候,人性不是我们能改变的。

好,我就讲这么多。查理,你来总结一下吧。(笑)

评论: 有钱就能幸福了吗?我认为,有钱得到的是一种自由,可以自行决定要做什么的自由。同时,也是拒绝不做什么的自由。

19. 在下半辈子,我们应该学着做一个好人。

芒格:可以这么说,在财富管理行业,很多人宣称做主动管理,并收取高额管理费,实际上他们只是紧跟指数而已。

说白了,谁都不想当出头鸟,谁都怕业绩低于平均水平,谁都不想丢了管理费。于是,大家都紧跟指数。想想这件事,多少有些可笑。

巴菲特:是的。来到现场的股东,在会议开始之前,你们看到了一个短片。在短片中,查理讲了,我们两个,在我们年轻的时候,我们追女朋友,我们没那么优秀,但我们表现出很优秀的样子。说真的,你要求人不自私,不为自己的利益考虑,那是不可能的。这个道理,大家一定要知道。在结婚之前,我们也没把所有的缺点,都向自己的女朋友坦白。

芒格:我们已经在改了。(笑声)

巴菲特:确实。

芒格:我们以前是犯过一些错。沃伦,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。就我自己来说,和我 17 岁时候相比,我已经改了一些了。(笑声)

巴菲特:你说的很有道理。

一个人,受命运垂青,上半辈子顺风顺水,下半辈子应该学着做一个好人。这样的要求,真不算太高。

一个人,赢了娘胎彩票,出生在美国,享受到了种种红利,过完大半辈子,发现自己做过很多蠢事,为什么不在下半辈子往好了改呢?

每个人刚生下来,都是一张白纸。活了这么多年,以智商测试为标准,我的智商并没有什么提高。但是,在通过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,我学到了一些东西。

一个两岁的小婴儿,它的大脑是一台超强的学习机器,它从外界学习新知识的速度非常快。

但是,这还远远不够。有些东西,只有通过三四十年的人生经验,亲身体会人类这种动物的行为习惯,才能真正明白。

对人性有了深刻的理解,我们应该在后半生学着做一个更好的人。

前半生不明白,那是没办法。只要后半生能做一个更好的人,可以不必纠结前半生的事,好好过好后半生就行了。

查理和我,我们两个人很长寿,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过好后半生。

我们早已经想明白了,怎么活着,才能幸福。我们也更加注意别人的感受,不惹别人不高兴。

我希望人们以我的后半生评价我,相信查理也是这么想的。

芒格:当然了。我根本不去想我年轻时做过的事,一想我会觉得尴尬得不得了。(笑声)

巴菲特:是啊。

有谁好奇,希望知道查理年轻时做了哪些尴尬的事,可以稍后问他。(笑声)

20. 伯克希尔无法防范核战争的风险。

巴菲特:贝琪,该你了。

贝琪:这个问题分了两个小问题。第一个小问题是问沃伦和阿吉特的,第二个小问题是问格雷格的。提问者是 Roger Cleffman。

他问道:“几年前,巴菲特先生在接受采访时说,核战争是伯克希尔·哈撒韦的保险业务面临的最大风险。鉴于当前的局势,如果核弹在人口密集区爆炸,伯克希尔·哈撒韦的保险业务可能受到怎样的影响?第二个小问题,有请格雷格回答。伯克希尔·哈撒韦的能源分公司是否遭受过网络攻击?我们是否提升了安全戒备?”

巴菲特:好的。第一个小问题,自从 1945 年原子弹发明以来,核战争的风险一直伴随着我们。后来,又有别的国家制造出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,核战争的风险与日俱增。

从概率上讲,核战争爆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在拉斯维加斯的沙漠酒店 (Desert Inn),有人掷骰子,连赢 32 次。我不知道这个概率是多大,800 万分之一,400 万分之一,还是 40 亿分之一。

只要一直掷骰子,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。假如从明天起,让 3.3 亿美国人每天掷硬币,猜正反面,10 天之后,会有 33 万人连续猜对。

再过 10 天,还会剩一部分人,他们连续 20 天猜对。这时候,剩下的这一部分人,他们真以为自己掌握了猜硬币的秘诀。

可以说,我们每天都在掷硬币,都在猜掌握核武器的人,他们是否会利用核武器摧毁地球。

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,主动权掌握在拥有大量核武器以及洲际导弹的人手里。

是否有人会因为打了败仗,气急败坏地动用战略核武器,置千万人的生命于不顾?我们有办法阻止他们吗?我们的世界非常、非常、非常危险。**

芒格:我们没办法。

巴菲特:没有。

芒格:没办法防范核战争爆发的风险。

巴菲特:真没有。

芒格:有个人说过,如果核战争真爆发了,他知道怎么办。他会抱着脑袋钻到桌子底下等着上西天。(笑声)

巴菲特:嗯,是啊。我们把伯克希尔的风险防控工作交给查理就行了。(笑声)

我们真没办法。

芒格:没有。

巴菲特:真没什么办法。

1939 年 8 月,准确地说是 9 月 1 日,希特勒入侵波兰。当时,我们美国人对这件事知道的并不多。那时候,电影院里有空调,夏天天气热,大家愿意去电影院。

八月份,正是天热的时候。希特勒是在 9 月 1 日入侵的波兰。我们在大屏幕上看到,神情严肃的播音员播报了一条新闻,德军刚刚入侵了波兰,画面上可以看到德军的坦克。这条新闻一分钟就报完了。

现在不一样了,我们每天都能看到有人因为战争而失去生命。我们换位思考,失去生命的如果是我们呢?因此,我们特别同情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人。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。

1939 年 8 月,在德国入侵波兰一个月之前,富兰克林·罗斯福总统收到了一封信。

他为什么会收到这封信呢?他收到这封信,是因为希特勒迫害犹太人。

希特勒把犹太人赶出了德国,其中包括一些伟大的科学家。

出生于匈牙利的利奥·西拉德 (Leo Szilard) 遭到了驱逐,爱因斯坦也遭到了驱逐。

后来,利奥·西拉德来到了美国,他给美国总统写了一封信。他在信中介绍了铀元素的运动。我对物理一窍不通,连电路中的开关符号都分不清。

我只知道,西拉德写的这封信起到了关键作用。他在信中说,物理学领域出现了重大突破,美国最好抢在前面。

信写完了,西拉德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罗斯福总统看到这封信。利奥·西拉德没那么大的名气,不知道怎么能引起美国总统的关注。

西拉德想到了一个主意,他请爱因斯坦和他联名上书,这样就能引起总统的关注了。他的这个主意很好。不久,罗斯福总统就收到了爱因斯坦和西拉德联名写的这封信。

如果不是希特勒疯狂地憎恨犹太人,这两位伟大的科学家未必会流落到美国。

总之,因为这封信,美国率先制造出了原子弹。

幸好利奥·西拉德和爱因斯坦流落到了美国。如果他们没来美国会怎样?谁知道呢?

历史充满了偶然。关于原子弹,将来还会出现偶然事件。

已经有很多次,我们险些擦枪走火。有一次,雷达把一群大雁当成了苏联的轰炸机,北美防空司令部 (NORAD) 收到了空袭警报。

还有一次,工作人员错误地把演习录像带插入了电脑,整个军方以为苏联对美国发动了全面核战争。

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。核战争的风险,可以说与全世界的每个人息息相关,但伯克希尔·哈撒韦不考虑这个风险,再考虑也没有用,考虑多了,对我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。

尽管如此,我们深知,在过去,两个超级大国,在冷战对立中,由于误判对方的意图,多次险些触发核战争。查理和我经历过古巴导弹危机。

在过去,有很多次,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险些被触发。

将来一定还会有很多可能擦枪走火的时候。

人类还无法控制科技的负面影响。在石器时代,一个反社会的人,最多也就是用棍棒和石块袭击别人,别人也只能用棍棒和石块反击。

我们一直在发展科技,直到有一天,科技的突破超出了人类的掌控能力。未来如何,我们只能拭目以待。至少现在,我们还没遭遇核战争。

伯克希尔不知道如何解决核战争的风险。我们不承保核战争的风险,因为核战争的风险,我们赔付不起。

大家都很清楚,我们确实赔付不起。

核战争的风险真实存在,但伯克希尔没有承保此项风险的能力。到现在为止,核战争没爆发,我们很幸运。

阿吉特,你怎么看?

阿吉特:沃伦刚才讲了核战争发生的概率。关于核战争,我想说的是,我确实无法估算,一旦核战争真的爆发,我们的风险敞口可能有多大。

其它的风险,无论是地震、飓风,还是网络攻击的风险,我都能八九不离十地估算出我们的风险敞口,估算出我们可能遭受多大的损失。

至于核战争可能带来多大的风险,我真是无法估算。

核战争的风险很大,但有多大,我们很难估算。

核战争很可能引发大量次生风险。在我们的所有保险合约中,我们明确规定不承担因核战争引发的风险。尽管如此,一旦核战争爆发,引发次生风险,我敢肯定,法院和监管机构一定会判决保险公司赔偿。

举个例子,在我们承接的火灾险中,我们在条款中明确说明,我们的赔付范围不涵盖因核战争引发的火灾。

真出现核战争引发的火灾,监管机构一定会认为,既然你们承接了火灾险,而核战争引发了火灾,火灾发生了,你们就得赔付。

我们只能接受现实。关于保单的涵盖范围,我们保险行业争不过法院和监管机构。

巴菲特:到时候也没有法院、没有监管机构了。(笑声)

人类需要 100 万年进行战后重建。

爱因斯坦说过:“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会使用什么武器,但是我知道,第四次世界大战的武器会是石头和棍棒。”

这么说吧,如果你关心自己的伯克希尔股票的价值,你有很多事情考虑,但用不着操闲心担忧核战争爆发。(笑声)

好吧,看看咱们能不能聊点让人高兴的事。

该到哪个区了?

22. 最好的投资是自己有真本事。

巴菲特:好的。第 3 区的提问者,咱们谈点轻松的话题好不好?(笑声)

DAPHNE:尊敬的巴菲特先生、芒格先生,我叫 Daphne,来自纽约。这是我第五次参加股东大会。(掌声)

巴菲特:我们真心地感谢你参加伯克希尔股东大会。

DAPHNE:众所周知,在过去的四个月里,我们经历了 1982 年以来最严重的通货膨胀,通胀率触及 7%。

在 1970 年到 1975 年,你们经历过通胀高企的年代。在那几年,你们的投资组合出现了账面损失,但是你们却抓住了一些绝佳的投资机会。

有鉴于此,我的问题是,如果现在您只能挑选一只股票……(笑声)

巴菲特:我们刚放松警惕,没想到……(笑声)

DAPHNE:挑选一只能抵御通货膨胀的股票,你们会选哪一只?这只股票为什么能在通胀高企的环境中表现良好?

巴菲特:我告诉你一个比一只股票更好的。

要想抵御通货膨胀,最好的办法是,你自己有真本事。如果你是全市最好的医生、全市最好的律师,无论做哪一个行业,如果你是最好的,不管通货膨胀到了什么程度,哪怕人们付给你一兆亿美元,人们都会心甘情愿地从自己的收入中拿出一部分来换取你的服务。

如果人们只认你,你是最好的歌手,最好的棒球运动员,最好的律师,你自己的这个本事,是别人抢不走的,即使是出现了通货膨胀,你也不会受到影响。

别人会拿出自己生产的产品和你交换,例如,小麦了、棉花了什么的,别人愿意拿自己生产的东西交换你的技能。

最好的投资是培养自己的能力。这项投资还用不着交税。我是你的话,我就会这么做。(掌声)

芒格:我也送这位年轻人一条建议。(笑声)

等你有了自己的养老金账户,热情的投资顾问建议你,把所有钱用于投资比特币,你要斩钉截铁地拒绝。(笑声)(掌声)

巴菲特:是的。

你自己的真本事,是谁都抢不走的。人们总是愿意获得你的服务。有些人有真本事,社会需要他们,社会分配给他们的产品更多。有些人没真本事,社会分配给他们的产品更少。

怎么才能有真本事?有的真本事是通过受教育得到的,但是,也有很多真本事,不是在学校里学到的。

首先,你要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。只有有兴趣,才可能做好。

如果你希望成为主持人的话,你可以向贝琪·奎克学习,看她是怎么成为一名优秀的主持人的。其次,你还要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个天赋。

不是有个一万小时理论吗?是谁提出来的了着?想起来了,是马尔科姆·格拉德威尔 (Malcolm Gladwell)。

他说,无论做什么,只要投入一万个小时,就一定能成。让我花一万个小时练习,成为重量级拳击运动员,估计我练完一万个小时,也是白搭。

不断尝试,做自己喜欢的、擅长的、对社会有益的事。有了真本事,1 美元的购买力无论如何变化,哪怕 1 美元只值 1 美分了,对你都没有任何影响。

如果你是全市最好的医生,别人即使是给你送米面、送鸡鸭,也要找你看病。你的真本事,是别人抢不走的。

你已经参加过五次股东大会了,我相信你的未来一定前途似锦。我看好你,出席这么多次股东大会,你一定差不了。

如果你愿意把自己未来的所有收入卖出一部分,我们现在就愿意拿现金购买。我们非常乐意买入你未来所有收入的 10%,我们愿意现在就付给你现金。(笑声)

我们愿意做这笔投资,因为这笔投资很值。你自己未来的收入,100% 是你自己的。你要培养自己的才能。也许你可以去学跳舞,跳舞跳得好,别人愿意买票欣赏。来自奥马哈的阿黛尔·阿斯泰尔 (Adele Astaire) 和弗雷德·阿斯泰尔 (Fred Astaire) 姐弟就是出色的舞者。

起初,阿黛尔和她的弟弟同台演出。后来,阿黛尔去了英国,退出了舞台。弗雷德则继续活跃在舞台和荧幕上。

弗雷德与金吉·罗杰斯 (Ginger Rogers) 合作了很长时间。金吉·罗杰斯是女性,虽然表演上一点不差,但收入要少很多。

现在时代不一样了。你的未来一定没问题,我相信你。

评论:芒格说过,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事,很难做好。我们也一样。我们要不断地尝试,去找到自己擅长的,感兴趣的事。每个人都事独特的,有与生俱来的擅长的东西。《本杰明·本杰明·巴顿奇事》中的一段台词,说的很好:

有些人,注定可以于河边闲坐。 有些人被闪电击中过七次。 有些人对音乐有着非凡的天赋。 有些人是艺术家。 有些人是游泳健将。 有些人懂得制作纽扣。 有些人懂莎士比亚。 有些人是妈妈。 还有些人,是舞者

试着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。做这些事情不需要坚持、不需要努力、不需要勤奋,因为你是完全乐在其中的。经过了一年,三年,十年,自然而然地就能达到在某个领域达到专家的水平。

23. 伯克希尔追求基业长青,我们不为自己设置终点。

巴菲特:好的。贝琪,请你提问。

贝琪:这个问题请沃伦和阿吉特回答。提问者是来自以色列的 Modi,他问道:“我们整个家族是伯克希尔的长期股东,我们打算长期持有、永远不卖。当前的管理层着眼于长远,努力为股东提升内在价值,我们对当前的管理层非常放心。

但是,等到管理层新老交替之后,我们不知道新的管理层能否像你们一样优秀。

在保险领域,他们是否可能承担难以在资产负债表中发现的风险,为伯克希尔埋下隐患?

等您和阿吉特不在了,我们如何才能提前察觉保险业务中的风险?”

巴菲特:我认为,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里,股东们仍然可以对伯克希尔放心。

核战争的风险,我们无法解决。但是,我们伯克希尔有独特的文化。我们的文化行之有效,我们拥有稳定的股票、稳定的股东群体,伯克希尔能走得很远。

假如我明天死了,第一年,会有很多质疑的声音,人们会有种种猜测,是否可能拆分了什么的。人们肯定会有各种疑虑。

我们有控股权做保证,拆分的事不可能发生。我们的董事会深知,伯克希尔的文化 99.9% 是经营生意。

我们的董事知道,伯克希尔从来不频繁地开会,从来不聘请外部的专家。

一般的公司,经常召开各种会议,经常聘请外部专家。在很多公司,没办法不这么做。我们伯克希尔和一般的公司不一样。

我们伯克希尔以股东对我们的信任为根基。为了不辜负股东对我们的信任,我们只需要做很简单的一些事。

我们有合适的人,也有充足的财力。

其实,我们要做的事并不难。最重要的是,我们有足够的自由,可以去做简单的事。

新老交接一年之后,媒体上会出现这样的文章,“一年之后,伯克希尔怎么样了?”

我们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经营 BNSF 铁路。

我最大的担忧是,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,试图拆分伯克希尔,他们会声称,拆分出去,私有化、单一化更合理。

我们伯克希尔是一个整体,是一个建立在合伙基础上的整体。

伯克希尔与股东的关系很特别。我们与股东的这种关系不会变,伯克希尔的股东群体不会发生大的变化。

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没人能收购伯克希尔。到时候,世界就会知道,伯克希尔的文化有多强大。

只要我们的文化不变,100 年之后,只要不爆发核战争,伯克希尔仍将风景独好。

伯克希尔追求基业长青,我们不为自己设置终点。

我们伯克希尔的人,没人盼着退休,没人盼着行使期权,没人盼着换工作。我们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。

伯克希尔留住人才,靠的不是开出更高的薪酬。伯克希尔的人,猎头开出什么价码,都没办法挖走。

伯克希尔现在就具有这样一种公司文化。重新来一遍,我们没把握能再打造这样一种公司文化。当年在接手伯克希尔的时候,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打造这样一种公司文化。

大家知道,伯克希尔最初是一家生意极差的纺织厂。那时,查理没有加入伯克希尔,但从我收购伯克希尔之时起,查理和我就始终在一起做投资。我们当初并没有制定什么宏伟的计划,我们没有说,先把这家烂纺织厂经营 20 年,然后,把它关了,然后,做这个,做那个。我们事先没有宏伟的计划。我们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。

虽然伯克希尔不是按照什么宏伟计划发展到今天的,但是我们很清楚我们要的是怎样的一家上市公司。

有一点,始终没变的是,我们希望与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。我前面讲了,1952 年,在火烈鸟赌场,我看到了很多赌徒,我不希望那样的人做我们的股东。我们希望我们的股东是信任我们的人。

查理和我是从为合伙人管理基金开始的。我最开始有七位合伙人。查理和我一样,开始时的规模也很小。

我们没有去找大的机构投资。我们没有招聘销售顾问去拉客户。

我和我的合伙人坐在一起。我发给了他们一张纸,上面写着合伙基金的基本原则。从一开始,我就希望和我的合伙人达成一致。

我对他们说,你们用不着仔细阅读合伙协议,我不可能占你们的便宜。你们要是不信任我,也不可能把钱交给我管理。

只是有一点,我们必须达成一致,我们要有一个统一的业绩衡量标准。

最早的合伙人一直跟着我,而且代代相传,他们的儿女,他们的孙子孙女,也都是伯克希尔的股东。在我眼中,他们是我的合伙人。

想要复制伯克希尔的文化,没那么容易。今天重新来过,我还是会像当年那么做——找到信任我的人,和他们一起投资。

有的人总是问,你这个月的业绩怎么样,和标普指数对比表现如何?你的长短仓是怎么配置的?像这样的人,我不愿与他们一起投资。

管理合伙基金之前,我做过三年的股票经纪人。我不喜欢那份工作,因为人们总是对我有不现实的预期。后来,我找到了几个和我志同道合的人。我不是特意要成立一只合伙基金的,正好几个亲戚朋友信任我,把钱交给我管理,我就成立了合伙基金。正如童话故事中讲的,从那以后,我们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

伯克希尔的文化已经深入人心,新的管理层,伯克希尔今后的每一任管理层,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守护好伯克希尔的文化。我们的股东相信这种文化。我们的员工也相信这种文化。

我们的收益率未必是最高的,但我们的文化是独特的。我们还有董事,有股权,有巨大的规模,这些足以抵御任何改变伯克希尔文化的企图。

不要拿别的公司的做法来要求伯克希尔,要求我们的董事像别的公司的董事一样,做这做那。

作为一家上市公司,我们会遵守法律的规定,遵守特拉华州的《普通公司法》。

但是,与其它上市公司不同,我们有自己的公司文化。在遵守法律规定的同时,我们始终牢记股东对我们的信任,并在这种信任的基础上经营公司。我们始终对这份信任心怀感激。查理,有什么补充的吗?

评论:被别人信任的最好方法是,你值得被信任。

24. 活到老学到老。

芒格:当年,你是从经营纺织厂开始的。

巴菲特:可别提那个纺织厂了。

芒格:从现代科技的角度来看,从本质上来讲,纺织厂实际上是发电厂。

伯克希尔纺织厂位于新英格兰地区。与新英格兰地区相比,佐治亚州的田纳西河谷地区电力成本低 60%。伯克希尔纺织厂注定要走向末路。幸亏你想明白了,把它关了。

巴菲特:嗯,花了 25 年才想明白。

芒格:至少你没继续往里投资。

巴菲特:没有,我没继续往里投资。

芒格:当现状很糟糕的时候,能认清现实,并采取正确的行动,需要的只是最基本的常识。

竞争对手的电力成本低那么多,新英格兰地区的纺织厂哪有机会活下去?

巴菲特:我之所以没有更早一些关闭伯克希尔纺织厂,还有一个原因。我任命的那位管理者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。他为人诚实、品德优良,而且非常熟悉纺织行业。

如果他是个品性恶劣的家伙,我可能就毫无顾虑,早把伯克希尔纺织厂关了。

当时,我们也是见步行步。幸好,我们时来运转,杰克·林沃特 (Jack Ringwalt) 把国民赔偿公司 (National Indemnity) 卖给了我们,我们做上了保险生意。

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,买完了伯克希尔纺织公司,过了大概七八年之后,我竟然又收购了新罕布什尔州的另外一家纺织公司。

我可以给大家讲讲我在投资中犯过的错误,下午有机会的话,可以多讲讲这方面的东西。

我们真是犯过很多特别愚蠢的错误。1966 年,查理、我、还有桑迪·戈特斯曼 (Sandy Gottesman),我们收购了一家巴尔的摩的百货商店。

我们那时候是用自己的钱在投资。我们为什么要收购一家百货商店呢?

查理和我,我们坐飞机去巴尔的摩,没少费心。

这家百货商店的管理层和伯克希尔纺织厂的管理层一样优秀。路易斯·科恩 (Louis Cohen) 绝对是一位优秀的管理者。

问题在于,每家百货商店都想着要扩张,都想把规模越做越大。这也没什么不对的。百货公司追求开新店,百货公司内部的各个部门追求提升营业额。

整个行业往往陷入恶性竞争。这个生意,做了一段时间,我们发现不对。后来,我们……

芒格:那条路走不通,我们就换了一条路。

巴菲特:是啊。问题是我们一开始为什么要犯这个错呢?

芒格:因为我们傻。

巴菲特:嗯,好吧。(笑声)

知错就改很重要。我们收购这家百货公司,给出的价格是每股 6 美元。如果这家百货公司成功了,现在也就值每股 30 美元。

后来,我们没继续经营这家百货公司,而是把它并入了伯克希尔。

并入伯克希尔的这部分,粗略算一下,应该已经从 6 美元增长到了 15 万美元。如果继续经营这家百货公司,我们只能赚几美元。因为我们没继续经营,我们赚了十几万美元。

投资就是这样,一步一步坚持着往前走。还有就是要……

芒格:活到老学到老。这是关键。

巴菲特:对。活到老学到老。

25. 改变了巴菲特一生的顿悟时刻。

巴菲特:你们可能会问,为什么学习的过程这么慢?

上午的时间快到了,我们利用剩下的这点时间,讲讲这个问题。我提前准备好了,想讲讲这个话题。

我是从 11 岁开始买股票的。我去图书馆,把所有关于股票的书,读了个遍。我乐在其中。我父亲的工作与股票相关,我经常去我父亲的办公室,读我父亲书架上的书。

我从小就打工攒钱。等我 11 岁的时候,我已经有了一些积蓄,有钱买股票了。我 9 岁的时候,去过一趟纽约股票交易所。那时候,我父亲带我们几个孩子去纽约。纽约股票交易所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,我让我父亲带我去了那。

纽约股票交易所是怎么发展起来的,交易员制度是如何运作的,碎股是如何撮合的,在那个年纪,我就对这些知识了如指掌。

后来,我迷上了技术分析,热衷于看图看线。我在技术分析中花了无数的时间。我还继续攒钱买更多的股票。我也试过做空。总之,所有的路子,我试了个遍。

直到有一天,在我 19 岁、20 岁的时候,我读到了一本书。

那本书不是教材,是我在内布拉斯加大学林肯分校的图书馆里看到的。在那本书中,我读到了一段文字,那段文字告诉我,我尝试过的一切,全是错的。

我的路完全走错了。

在读到这本书之前,我一直以为,我要做的是挑出可能上涨的股票。

看到这本书中的一段文字后,我幡然醒悟,我原来的做法是缘木求鱼。

我准备了两张图片,给大家看一下。我找一下啊。找到了,在这。

请展示幻灯片——错觉一。

好了,现在大家可以看到这张图片了。

看这张图片,有人看到的是两张脸,有人看到的是一个花瓶。有人看了很长时间,也只能看到两张脸,看不出来一个花瓶。看到这张图片后,大多数人在脑海中来回在“两张脸”与“一个花瓶”之间切换。人们将此类图片产生的现象称为“模棱两可的错觉”(ambiguous illusions)。

在漫画中,有时候,我们会看到“灵光一现”的情景。例如,在《大力水手》中,波派、温皮等角色,他们的脑袋上出现一个闪亮的电灯泡,那就表示灵感来了。

在生活中,我们也有眼前一亮的时刻,以前没想明白的东西,突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。在我开始投资股票的那段时间,我看到的是一种假象。以刚才那张图片为例,我只能看到两张脸。

请展示幻灯片错觉二。

这张图片,从一边看,看到的是一只兔子,从另一边看,看到的是一只鸭子。

人的大脑非常神奇。

心理学家提出了“统觉团”(apperceptive mass) 的概念,描述大脑中各种思想意识的活动。有的思想意识长期占据主动,有的思想意识长期处于被动。(译注:“统觉团”是心理学家赫尔巴特提出的概念。赫尔巴特认为,人类大脑中存在大量思想意识。思想意识之间相互争夺主导地位。类似的思想意识汇聚到一起,形成思想意识的“统觉团”。处于主导地位的“统觉团”排斥与其不相容的思想意识,将其抑制于潜意识。处于潜意识中的思想意识,等待与其类似的思想意识进入大脑,形成自己的“统觉团”,伺机争夺主导地位。)

突然有一天,受到了外界的某种刺激,一个人的思想意识可能发生彻底的改变。

在投资股票方面,我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摸索,才看到了真相。在看到真相之前,我一直对股票充满了兴趣,我的智商不低,我没少读书和思考,我很想赚钱,我比谁都想在股票方面取得成功。直到有一天,我读到了《聪明的投资者》第 8 章中的一段文字,那段文字告诉我,我眼前的不是一只鸭子,而是一只兔子。

那个时刻,无论是称之为“顿悟”,还是“灵光一现”,总之,在内布拉斯加州的林肯,那一刻,我想明白了。那一刻改变了我的一生。

如果不是读到了那本书,我真不知道我还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多远。也许我会继续研究头肩顶形态、200 天均线、筹码分布率,继续不知疲倦地在技术分析的世界中徜徉。我曾经痴迷于技术分析,但那一切都是假象。

我体验过这种顿悟时刻,我相信查理也有这种顿悟时刻。每个人在一生中,都会经历过几次顿悟时刻。在顿悟时刻来临之际,我们会有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全新认识。你可能不禁要问,这个顿悟时刻为什么没有早些出现?为什么没在一个星期之前、一年之前、五年之前出现?

也许你突然悟到了如何与人相处,你突然明白了,要对别人好,要爱别人,别人才能爱你。

唯有十年面壁,方能一朝顿悟。

查理应该也有类似的经历。在我研究公司的过程中,也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。有的公司,我研究了十年。突然有一天,我眼前一亮,脑子里的一切全理清了。谁知道为什么五年之前就没想明白呢?

我在人生中经历过几次顿悟时刻,相信每个人在人生中,在不同领域,都有顿悟的体验。

顿悟之后,我们会觉得,自己以前怎么那么傻呢?

查理早年经营律师事务所时,有一位合伙人罗伊·托尔斯 (Roy Tolles)。罗伊·托尔斯讲过,男人,特别是有才华的男人,经常在男女关系方面出问题。这样的男人,出了问题之后,走进办公室,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。你问他,为什么那么做?他会说,“当时脑子进水了”。很多这样的男人,因为一时犯傻,把自己的一辈子毁了。

在我们的大脑中,存在着思想意识的“统觉团”。时不时地,我们的大脑会灵光一现。

与如何赚钱方面的顿悟相比,更可贵的是在行为习惯方面的顿悟。

有的人一生始终没活明白。他们不知道,为什么子女恨他们,为什么全世界没一个人在乎他们的死活。

他们不知道,为什么子女只惦记着他们的钱财,盼着他们早死。

查理讲过,反着来,想想自己死的时候要得到怎样的结果,按着那样的结果倒推着生活。

查理,你对“统觉团”、“模棱两可的错觉”有什么看法?

芒格:我很清楚,人的大脑就是这么工作的。人本来就很容易犯错误,关键是认识到了错误,要及时改正。我们改正过很多错误。

巴菲特:确实。

芒格:也有一些时候,我们改错改得太晚了。

巴菲特:是啊。其实,有不少好机会,我们没把握住,但是在知错就改方面,总的来说,我们做的还可以。

下午场

4. 懂得多个学科的知识非常有用。

巴菲特:有请第 5 区提问。

SONG YAO:沃伦、查理,感谢你们给我提问的机会。我是来自中国的 Song Yao,目前在芝加哥大学读书。我非常崇拜你们两位,特别是查理。查理,从我小时候起,您就是我的偶像。

我有一个问题,想请教查理。请问在投资中、在生活中,如何将跨学科思维框架付诸实践?我们应该怎样用跨学科思维指导实践?谢谢。

巴菲特:查理,有请。(掌声)

芒格:显而易见,懂得多个学科的知识非常有用。俗话说得好,“一个人,手里只有一把锤子,看什么都像钉子。”对各学科的重要知识,都有个大概了解,才不至于误入歧途。

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了。有个问题是,在你获得了多学科的知识以后,很容易得罪人。你进入别人的专业领域,你说:“你虽然是专家,但我是通才,我知道的比你多。”人家就会恨你。我这话一点不假,我亲身经历过好几次。(笑声)

巴菲特:提问者来自中国。中国有尊老敬老的传统美德。查理比我年长,也许因此他在中国比我更受人尊重。在年龄上,我可真比不上查理。

5. 几乎所有人都难以逃脱通货膨胀的欺骗。

贝琪:这个问题来自 Phillip King。他在来信中写道:“1970 年代,您写了一篇文章,《通货膨胀如何欺骗股票投资者》(How Inflation Swindles the Equity Investor)。您在文章中说,公司的投资收益率增长,无法跟上通货膨胀的增长,所以股票无法跑赢通胀。请问现在还是这样吗?股票仍然无法跑赢通胀吗?”

巴菲特:在通货膨胀的大背景下,无论持有什么,债券、股票、现金,几乎所有人都难以逃脱通货膨胀的欺骗。一家公司,如果不需要投资任何资金,就算美元贬值 90%,物价变为原来的 10 倍,因为你用不着投入资金,你还能保持原来的收益率。问题在于,大多数公司需要投入更多资金,才能持续经营。以我们的公用事业公司为例,假设多年后,美元贬值为现在的十分之一,我们就要拿出相当于现在十倍的资金作为资本开支。到那时,我们仍然能获得合理的投资收益率,但是我们必须追加投资,才能保住原来的收益率。

关于这篇文章,还有个小故事,我给你们讲一下。这篇文章,我打算在《财富》杂志上发表。写完之后,一共有 7,000 多字。《财富》的编辑认为,7,000 字太长了。《财富》杂志特意安排了我的朋友卡萝尔·卢米斯 (Carol Loomis) 向我传达这个意见。他们觉得,卡萝尔的话,我应该更能听得进去。

我当时非常犟,我说,“我写的东西,一个字不能删,你们不想发表就算了。”《财富》又安排了一个性格非常好的编辑,专程来奥马哈见我。他很耐心地和我讲,为什么不能写得那么长。我甩给他一句话:“行啊,你们发表不了,我换个地方。”现在想想,我当时可真够气人的。

后来,我自己感觉有点不对劲。于是,我把这篇文章发给了我的朋友梅格·格林菲尔德 (Meg Greenfield)。梅格是我的好朋友,她在《华盛顿邮报》担任主编。对于大多数作者,梅格毫不留情面。她对我还是比较照顾的,估计是不想伤我的自尊。我问她:“梅格,你觉得这篇文章写得怎么样?”她说:“沃伦,你用不着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写在一篇文章里。”(笑声)

她说得一针见血。于是,我删繁就简,把这篇文章重新写了一遍。这么说吧,在未来 100 年里,如果货币的单位币值保持稳定,无论对公司来说,还是对投资者来说,都是好事。

查理,有什么补充的吗?没有?好,该第 6 区提问了。

关于通货膨胀,我再讲两句。通货膨胀到底会有多高?是否会继续增长?这个问题,没人答得出来。你们不知道,别人也不知道。很多人会纷纷发表自己对通货膨胀的见解。其实,没人知道下个月、未来 20 年、50 年,通货膨胀率有多高。

既然没人知道,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说?因为人们想知道。有些人,自己根本不知道,却仍然大谈特谈通货膨胀。这些人,一部分是收费的,是为了利,另一部分人是免费的,是为了名。

无论是为了名,还是利,他们都对未来的通胀水平一无所知。我们也对未来的通胀水平一无所知。我前面讲过了,抵御通货膨胀最好的办法,是有真本事,提升自己的赚钱能力。如果你小提琴拉得就是好,通货膨胀再高,你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。你的小提琴拉得比别人好,无论什么时候,人们都愿意买票欣赏你的演奏。你有别的本事,也是同样的道理。通货膨胀可能让货币贬值,但你自己的真本事,是不会被抢走的。

好,请第 6 区提问。

评论:通货膨胀使得货币贬值,个人、企业都会受到影响。那么,哪些个人、哪些企业,能够抵御通货膨胀呢?

对于个人来说,是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。如果你是市里最好的医生、歌手、画家,那么其他人还是会拿钱来买你的技能。

对于企业来说,则是那行不需要每年投入更多资金的公司。以伯克希尔旗下的喜诗糖果为例,如果几年后,物价变为原来的10倍,那么相应糖果的售价也会是之前的10倍。又由于不用额外投入资金来进行生产、销售和运营,收益率仍然会和原来一样。像这类不受通货膨胀影响的企业,往往具有品牌效应。

6.“说谎的文化”很容易在一家公司中不胫而走。

MARTIN WEGAND:我是 Martin Wegand,来自田纳西州的纳什维尔。巴菲特先生、芒格先生,感谢你们用一生传授知识,也感谢你们邀请我们今年在奥马哈重聚。(掌声)

巴菲特:谢谢。

MARTIN WEGAND:您说过,什么样的公司,有什么样的股东。在今年的致股东信中,您写道,您始终牵挂着长期投资伯克希尔的个人股东。随着指数基金的兴起,机构越来越强势,请问上市公司的管理层如何才能培育出伯克希尔这种股东文化?谢谢。

巴菲特:幸运的是,伯克希尔已经有了好的公司文化。好的公司文化,保持下去比较容易,培育起来非常难。今天的伯克希尔拥有 1,470,000 股 A 类股。与一年前相比,伯克希尔的股份数目有所下降。我们的席位有限,现在已经满员了。你们是伯克希尔的股东,你们已经把所有位子坐满了。

我们与现有的股东群体关系融洽。伯克希尔的席位有限,我们怎么可能招揽其他人,把你们替换出去?我们已经有了理想的股东群体。举个例子,如果伯克希尔是一座教堂,我们会希望每个星期看到固定的信众群体。

一座教堂,只有那么多座位,我们已经拥有理想的信众群体了,怎么可能招揽 50 个、100 个新人,把原来的 50 个、100 个人换了?我看到的所有上市公司,几乎都是一直在招揽新人。

它们的股东群体,素质因此得到改善了吗?我看未必。我们不希望改变我们现有的股东群体。指数基金自动配置成分股,我们无法改变指数基金的持股。如果我们要在股东中换人,只能从你们中换。我们不想换你们。

再举个例子,假如你周围有 10 个邻居,他们是非常好的邻居。你怎么可能朝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喊叫:“来啊,把我邻居的房子买了吧!”

你们听我这么说,一定会觉得,这么做很离谱。然而,确实有很多上市公司,它们一直在做这样的事,而且从来没问过自己,这么做对不对。有的上市公司,它们几乎每个月都召开分析师会议,介绍公司的情况。我真想问它们一句:“在你们现在的股东里,哪些人你们看着不顺眼,要把他们换掉?”

大多数公司,一年之后,股份的数量基本不会增加。上市公司频繁召开分析师会议,难道是想释放短期利好,让新的基金进来,把原来的基金换掉?很多上市公司的做法,真是让人无法理解。

金融行业的分析师,犹如基督教的神职人员。上市公司频繁召开分析师会议,还有一个弊端。假如你在这样一家上市公司工作,公司每个月总是向分析师重复同样的信息,“我们目前的客户服务绩效是 6.2,我们一定要把这项指标提升到 7。”

这样的话,一个月接一个月地重复,最后就变成了一种教义。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这么说,董秘也这么说,公司里怎么可能有人改口说:“我们原来定的目标不合理,我们的目标应该更符合实际。”

没人会这么说的。前一任首席执行官始终强调,一定要达成业绩指引,新一任的首席执行官能怎么办?前任首席执行官很可能是通过在财务数据上动手脚,才能每次都达成业绩指引。

新一任首席执行官从前一任手中接过接力棒,他怎么可能说:“我们一直在粉饰业绩,这么做不利于公司的发展,我们不应该公布业绩指引,不应该为了达成业绩指引,在财务数据上动手脚。我们应该实事求是,业绩是多少,就是多少。”

会计部门也不可能站出来,说出真相。没人会站出来,说出真相,这是人性使然。再说了,敢于说出真相的人,不可能在公司内步步高升。没人会站出来说:“我们以前一直宣称,保证达到 8% 的增长率,我们一直在说谎话。”

公司每个月都向分析师宣扬同样的目标,并通过分析师把公司的目标传达给众多市场参与者。你在这样的公司中工作,你也不可能站出来改变现状。这么做的公司,最后很可能走向不归路。

说真的,在通用会计准则的框架内,我要是想对盈利数字做手脚,简直太容易了。伯克希尔犯过很多错,但是我们从来没公布过业绩指引,也从来没对财务数据动过手脚。这种事不能做。一旦做了,就越陷越深,根本没有回头路。

就像一个人从收款机里偷了 5 元钱,第一次,他对自己说:“我只是借用一下,很快就还回来。”后来,他又偷了几次,就偷上瘾了。这样的事,只要开个头,基本上就没办法收手。

知道可能是一条不归路,最好的办法是,永远不要迈出第一步。对于上市公司来说,预测盈利绝对是一条不归路。伯克希尔有 36 万名员工,我有没有说谎,他们很清楚。他们知道自己上报的数字是多少,数字改没改,他们很清楚。如果我真把他们上报的数字改了,那我向他们传递的是什么信息?在伯克希尔如此,在其它上市公司也如此。有了第一次说谎,就会有第二次、第三次。

很多上市公司设有专门的投资者关系部,这个部门的员工主要负责宣传。他们告诉投资者,在数千家上市公司中,自家公司的股票是最值得投资的。这怎么可能呢?

投资者关系部的工作人员经常见风使舵、巧言令色。他们告诉分析师:“我们能实现每股 3.59 元的盈利。”说出去的话,泼出去的水。说能实现每股 3.59 元的盈利,公司就能实现每股 3.59 元的盈利。

上市公司受治理制度的约束,但是一旦形成了说谎的文化,所有制度将形同虚设。查理和我在很多上市公司担任过董事,这种现象,我们看到的太多了。查理,你给大家讲讲吧。

芒格:我认为,等我们不在了,伯克希尔的文化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。伯克希尔的文化值得传承下去,伯克希尔会越来越好。大多数美国上市公司和伯克希尔不一样,而且在将来的几十年里,这种文化上的差异会越拉越大。

美国上市公司的文化与我们欣赏的公司文化渐行渐远。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在线上召开股东会,根本不和股东面对面地交流。指数基金的持股越来越多,话语权越来越大。美国上市公司的文化在变,但并不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

巴菲特:公司的文化会影响公司的方方面面,包括首席执行官继任者的挑选。如果你是一个敢讲真话,敢揭公司老底的人,你不可能被选为新任首席执行官。一个季度结束了,是否要把销售额虚增一些,是否要把准备金降低一些,这样的谎话,一旦开了个头,就走上了不归路。

走上了这条不归路,就没办法回头。我们只能谨小慎微,千万不要迈出第一步。俗话说,上梁不正下梁歪。我们以前从来没让任何人修改过一个财务数字,我们将来也永远不会对财务数字动手脚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如果我们真让员工修改财务数字了,不久之后,说谎造假的行为会在整个公司蔓延开来。

很多公司的文化急转直下,都是从领导层造假开始的。这样的事,我们见过很多次。一方面,公司的董事会必须遵守一定的制度和流程。特拉华州的《普通公司法》规定了一系列的制度和流程,这是很有必要的;另一方面,如果公司认为,只要遵守了制度和流程,就可以为所欲为,那会出大乱子。公司的根基一旦遭到动摇,早晚有崩塌的一天。

评论:股市里,永远不要迈出第一步的事情:(1)不做空(2)不加杠杆(3)不满仓一只股票。

10. 芒格:我愿意承担风险,投资中国。

巴菲特:好的。贝琪,有请。

贝琪:这个问题来自蒙大拿州的 Steve Blackmore,是问查理的。他说:“您曾经多次赞赏中国,说中国值得投资,说中国的股票更便宜。请问您现在怎么看?您认为中国值得投资,请问您如何评估政治因素?”

芒格:这个问题问得很好。最近几个月,最近几年,随着中美关系紧张,美国投资者确实对投资中国存在疑虑。

受此影响,中概股的价格掉了很多,特别是互联网公司的股票。前两天,中国政府表示,要完成平台经济专项整改。中国的互联网公司看到了曙光。

没错,与在美国投资相比,我们投资中国,会遇到更多困难。中美有很大的差异。我们距离中国很远,中国有自己的文化,自己的信仰。

我之所以投资中国,是因为我能以更低的价格买到更好的公司。中国的很多好公司,价格特别便宜,我愿意承受一些不确定性。很多人和我不一样,他们特别担心那些不确定性。与两三年前相比,现在很多美国人对投资中国充满疑虑。我答完了,就这么回事。

巴菲特:我没什么补充的。(笑声)(掌声)

11. 伯克希尔的保险浮存金带来的好处。

巴菲特:好的。请第 8 区提问。

TOM RINGE:沃伦、查理,你们好!我叫 Tom Ringe,来自宾州的韦恩。时隔两年,重回线下,实在是太好了。谢谢!

巴菲特:欢迎你的到来。

TOM RINGE:在今年的致股东信中,您多次谈到伯克希尔的保险浮存金,您谈到了浮存金是怎么来的、伯克希尔的每股浮存金、回购对每股浮存金的影响。说到回购,谢谢您明智地进行回购操作,谢谢您谨慎地发行股份,我们作为合伙人受益良多。

伯克希尔的保险业务,将来会有年份好的时候,也会有年份不好的时候。总的来说,我们的浮存金能否长期保持规模稳定,长期保持接近零的成本?

我们的竞争对手也在像我们一样经营,为什么它们无论是在浮存金的规模上、还是在成本上,都赶不上我们?谢谢。

巴菲特:很奇怪,我们的竞争对手并没有像我们这样经营。综合考虑各方面的情况,从概率上分析,我们将来仍然能保持较低的浮存金成本。如果我判断,我们将为浮存金付出较高的成本,那伯克希尔也不可能继续在这做这个保险生意。

长远的将来到底会如何,谁都不可能确切地知道。到目前为止,我们一直保持着较低的浮存金成本,而且我判断,我们将来仍然能如此。我的判断不是没有出错的可能性。查理和我都看好我们的保险生意,我们拥有显著的竞争优势,我们不比任何同行差。概率站在我们一边,我们很可能保持较低的浮存金成本。话虽这么说,我们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。911 事件,我们预测出来了吗?没有。我们也不敢说,这是板上钉钉的事。

芒格:建议你们这么考虑伯克希尔的浮存金,你们就想想我们的浮存金有多大的潜力。如果伯克希尔用所有的浮存金买入股票,每年能实现税后 8% 的收益率,那能赚多少钱?

巴菲特:110 亿美元到 120 亿美元,我学会抢答了。

芒格:是啊,这是多大一笔钱啊。

巴菲特:每年都有这么多钱。

芒格:没错,而且我们的浮存金还一直在增长。把心放到肚子里吧。(笑声)我们有这么多浮存金,多好啊。

巴菲特:查理刚才讲的话,提到了假设。假设我们能赚到那么高的收益率,那才行。做资产配置,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。我们觉得我们不比任何人差,我们能做好这份工作,否则我们也不会做这么多年。我们要想清楚,哪些生意是好生意,值得做。哪些生意是烂生意,我们可能不得不退出。决定退出的时候,总是很难,例如,当年的纺织生意。

至于保险生意,刚开始我并不懂这门生意。1967 年的一天,在中午 12 点一刻,杰克·林沃特 (Jack Ringwalt) 走进了我的办公室。从那一天起,我们正式与保险生意结缘。查理和我知道,杰克有个特点。每年总有几天,他会被监管部门气得火冒三丈。

监管部门的约束,让他气不打一处来。他会说:“这破公司,卖了得了。”一天,查理正好碰上杰克发脾气,查理告诉我:“杰克的脾气又上来了。”我说:“赶快把他带来。”于是,那天的 12 点一刻,杰克来到了我的办公室,他说他想把自己的破公司卖了。

监管部门要把他逼疯了。我说:“好,我买。”我问他:“你觉得价格多少合适?”他说:“每股 50 美元吧。”我说:“好,成交。我不需要审计,什么都不需要。”

这时,杰克缓过神来了,他马上不想卖了,但他是个讲信用的人,又不好改口。于是,他说:“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代理公司也卖给你?”我立刻回答:“不用。”如果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,他马上就会说:“那算了。”

我继续说:“不用,杰克,代理公司,你可以留着。”杰克又问我,我是不是想这样、那样。我一一回答,不需要。杰克希望我给他个借口,让他可以把话收回去。过了 15 分钟、20 分钟,他发现,他说什么,我是什么。最后,他只好同意以每股 50 美元的价格,把公司卖给了我。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。我们就是这么进入的保险生意。我们很走运。

芒格:沃伦,你就说吧,我们是不是特别喜欢伯克希尔的浮存金?

巴菲特:我没听清。

芒格:我们特别喜欢伯克希尔的浮存金。

巴菲特:当然了。

芒格:我们太喜欢浮存金了。

巴菲特:我们充分利用了伯克希尔的浮存金。以前,我们利用的效率不高。后来,阿吉特加入了伯克希尔,我们才真正把浮存金的威力发挥出来。开始的时候,我自己管理保险生意,但始终不得要领。没想到,1986 年,阿吉特走进了我的办公室,在他的领导下,伯克希尔的保险生意蒸蒸日上。

我们当初也没想到,伯克希尔能把盖可保险这颗明珠收入囊中。很多事情都是如此,最初的时候,是根本想象不到的。我们只能始终做好准备,机遇偏爱有准备的头脑。机会来了,就别让机会溜走。幸运的是,我拥有称心如意的工作环境,当机会到来时,我能马上行动,把机会抓住。在别的环境中,我可能没这样的自由,我不喜欢那样的环境。

试想机会来了,董事会却说:“我们要成立专门的委员会,要做尽职调查,审核通过才能行动。”碰上这样的董事会,我可不和他们玩。我会说:“你们愿意找谁找谁去吧,我没空和你们走流程。有那个时间,我干点别的多好。”

有时候,运气很重要。但是,我们一定要准备好,当真正的好机会到来时,立即出手,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。当然了,也要对自己掌控的资源心中有数,知道自己能抓住多大的机会。

芒格:与别的大公司相比,伯克希尔是一个独特的存在,伯克希尔没有官僚病……

巴菲特:这一点,太难得了。

芒格:因为伯克希尔没有官僚病,我们健康发展了很多年,多赚了很多钱。

巴菲特:我在这样的公司中工作也觉得心旷神怡。

芒格:这多好啊。(掌声)

巴菲特:一方面,我们拥有很大的自由,可以灵活配置浮存金;另一方面,我们始终确保我们拥有强大的财力,足以应对任何理赔需求。在阿吉特加入伯克希尔之前,我收购了两家小型保险公司。

其中一家,由我亲自管理,另一家,由别人管理。这两家小型保险公司都亏了不少钱。

如果不是有母公司在背后支持,它们早破产了。后来,我们不想继续经营这两家小型保险公司了。

我们把它们欠下的债务还了,把它们并入到了伯克希尔的其它保险部门。

评论:Naval(纳瓦尔)在《纳瓦尔宝典》中提及了四种运气,来说明致富与运气无关。

第一种运气是走了狗屎运。这种运气,纯粹是随机、偶然的,不是人所能控制的。比如获得了意外之财,遇到了贵人等。

第二种运气是你通过不懈努力,不断尝试取得的。当一个人,一直尝试某样东西,日积月累之后,运气会自动找上你。比如B站很多百万粉的UP主,并不是一开始就火了。他们往往都是坚持不懈地更了几年的视频。在这期间,粉丝数很少,可能只有区区几万。然后,突然有一天,因为自己的一个视频火了,使得粉丝数暴增。

第三种运气是你变得非常善于发现好运。如果你在某个领域非常精通,非常资深,那么就会对这个领域所发生的事情,更加敏感。比如,当这个领域的某项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时,你会是最早知道的那批人。于是,你可以通过与其他人的信息差,来获得的收益。

第四种运气,是最奇怪,最难的的一种运气。它往往来源于独特的人格、独特的品牌、独特的心态。

Naval举了一个非常形象的例子。假如你是世界上最擅长深海潜水的人。未来的某一天,有人幸运地在某个海域的海底发现了一艘宝藏船。但是,他们没办法拿到,于是就会想到你,请你帮忙潜入海底去打捞,并承诺分你一部分的宝藏。这时候,别人的好运变成了你的好运。

获得好运不期而至

不停地折腾,直到撞上大运

做好心理准备,对别人错过的机会保持敏感

把你所做的事情做到极致。精益求精,直到名副其实。让机会自动找到你,让运气成为必然。——出处:《纳瓦尔宝典》P56-P57

巴菲特打造的伯克希尔就是这样独特的存在。伯克希尔的商业是极其成功的,文化也是独一无二的。比如巴菲特收购企业,优先考虑的是创始人热不热爱自己的工作。因为只有热爱,才能够从企业的利益去考虑问题,才能够经营好自己的企业。同时,巴菲特也承诺对于收购来的企业,不会出售其中的业务。并且企业的创始人可以继续经营他们的业务。这就是伯克希尔独特的文化。

12. “在我眼中,伯克希尔如同一幅画作。”

巴菲特:我有个比喻,可能不太恰当。在我眼中,伯克希尔如同一幅画作。伯克希尔这幅画很大,大得没有边界。伯克希尔这张画布可以无限延展,我可以在这张画布上自由挥洒。如果别人想在这张画布上画别的东西,我宁愿安静地走开,找到一张更小的画布,画自己的画。

我说的是一个比喻,我对真实的绘画一无所知。别人带我去美术馆,我根本不会欣赏,只想躲到卫生间里。我对美术作品不感兴趣。有的人具有艺术细胞,他们懂得欣赏画作,他们能看出来门道。

对我而言,伯克希尔就是我的画布,我也是在绘画。我的这幅画是为我的合伙人画的,我希望他们能获得良好的收益。

但是,我本身更享受绘画的过程。我的心中总想着伯克希尔这幅画,画的年头越多,这幅画的景致越绚烂。只有做这一件事,我最接近于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分钟。我无意让别人学我,这只是我的生活方式。

有时候,在欣赏自己的作品时,我会发现,“咦,这个地方应该改一改。”我就回去重新画一遍。在绘制伯克希尔这幅作品的过程中,我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。人为什么会这样呢?我也不知道。

但我早已很清楚,什么事让我幸福,什么事让我不幸福。我已经找到了让自己幸福的事,夫复何求?这东一句西一句的,回答的问题是什么,我都忘了。(笑声)

评论:这就是幸福的模样吧

13. 刺激经济是必须的,但同时也造成了通货膨胀高企。

巴菲特:好的。贝琪,该你了。

贝琪:这个问题的提问者是 Andrew Kesaw,他来自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。

他问道:“去年,沃伦表示,伯克希尔明显感受到了通货膨胀的影响,伯克希尔购买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上涨了,伯克希尔销售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也上涨了。去年的股东大会之后,通货膨胀继续上行,甚至有明显加速上升的态势。美国在 1970 年代、1980 年代,都经历过通货膨胀。请问与我们之前经历过的通货膨胀相比,这次通货膨胀的严重程度如何?美国的公司和民众该怎么做,才能降低通货膨胀的负面影响?”

巴菲特:政府在采取措施遏制通胀。作为个人,每个人应对通胀的最好办法是,学个真本事。有一技傍身,将来无论货币怎么贬值,别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向你付费。从伯克希尔子公司的经营情况来看,我们明显感受到了通货膨胀高企。

贝琪,你不是采访了内布拉斯加家具城 (Nebraska Furniture Mart) 的厄尔夫·布朗金 (Irv Blumkin) 吗?在过去两年里,家具的成本不断上涨。我们只能不断提高价格。然而,人们口袋里的钱多了。我们涨价之后,人们的购买意愿仍然很强烈。

有些商品出现了紧缺的情况,根本买不到。就像在二战期间,政府印了很多钞票,但是人们买不到汽车、冰箱。糖、咖啡、汽油等日用品的供应也不充足,只能凭票购买。人们得到了很多钱,但是商品紧缺,价格自然会上涨。无论政府怎么呼吁,价格都不可能降下来。

每次的通货膨胀总是和之前的通货膨胀不一样。在经济领域,一个现象出现一次后,第二次出现,总是和之前不一样。因为已经经历了第一次,当事情第二次发生时,人们的态度会发生变化,而人们的态度变了,人们的行为也随之改变。

经济学的教科书是根据过去发生的事写的。人们读了经济学的教科书,从中学到了经验,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,他们就不像以前那么做了。然后,人们还很奇怪,为什么事情没按照教科书中讲的发展呢?

总之,美国政府印了很多钞票,给人们发了很多钱。钱多出来这么多,多到一定程度,钱当然会明显贬值。

我告诉大家一个数字,你们听了可能很吃惊,反正我看到这个数字时,我很吃惊。每周四,美联储会公布一张资产负债表。美联储、财政部,是非常复杂的政府机构。美联储管理着多家联储银行。美联储定期公布各家联储银行的合并资产负债表。

我在前面给大家展示了几张纸币。大家知道,纸币是由美联储发行的。我手里这张是现在流通的纸币。所有流通中的纸币都是由美联储印刷的。纸币发行后,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进入人们的口袋。

现在,很多人说“现金已死”,说我们进入了“无现金社会”。大概 10 年之前、15 年之前,美国的货币流通量是 8,000 亿美元。星期四,美联储公布了一份报告。报告显示,目前,美国的货币流通量为 22,000 亿美元。

美国大约有 3.3 亿人。3.3 亿人,22,000 亿美元的货币流通量,平均下来,每人手里有 7,000 美元的现金,包括每个男人、女人、儿童,所有人都包括在内。

我们觉得,这个数字好像不太对。美联储的账目,基本上是很准的。美国确实有这么多流通中的货币。至于这些货币具体在哪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也许在欧洲,也许在南美,说不定都在查理手中。

22,000 亿美元的货币流通量,这可不是个小数字。人们说“现金已死”,但美国平均每人手里有 7,000 美元的现金。也许大家还没太想明白,我换个说法,再讲一遍。假如华盛顿做出了一个秘密决定,向美国的每个家庭发放 100 万美元。

美国大概有 1.3 亿个家庭。政府打算给每个家庭发放 100 万美元,但是政府有个前提条件。你收到钱之后,一个月内,不能声张,否则这笔钱就会消失。过了一个月之后,你才能花这笔钱。

一夜之间,美国的家庭财富突然增加了 130 万亿美元。也就是说,美国的家庭财富翻倍了。政府把钱发给了民众,但是要求民众守口如瓶。

政府发放了这笔钱之后,美国的家庭财富增加了 130 万亿美元,增加了一倍。一个月之后,人们就可以花这笔钱了。接下来,会发生什么呢?价格会上涨。价格是一下子就涨起来吗?开始的时候,人们只知道自己得到了这笔钱,不知道别人也得到了这笔钱,所以还没有抢购商品的想法。

渐渐地,消息走漏了出来,大家都知道了,政府发了很多钱。价格一定会受到影响,这是必然的。好比说,你家的钱增加了 10 倍,别人家的钱也增加了 10 倍,但整个经济中,面包的总量、汽车的总量没有增加,商品的价格必然上涨,货币的价值必然下跌。货币的购买力必然下降。与此同时,出现了商品短缺的情况。人们得到了很多钱,但是可买的东西却少了。

我们遭遇了供应链中断的困扰。大量发行货币叠加供应链中断,最后我们看到的就是,人们进入内布拉斯加家具城,买起东西来毫不手软。在我们的其它子公司,我们也见到了类似的情况,人们的行为让我们感到很吃惊。

疫情之前,总的来说,珠宝店不是特别好的生意。两年之前,商场把店面租给珠宝店,商场还发愁珠宝店交不起租金呢。

现在,所有的珠宝店都咸鱼翻身了,它们做梦都没想到,存货竟然下的那么快,人们进来就是买买买。人们根本不等什么打折促销,只要走进店面,就没有空手出去的。

主要是人们兜里有钱,买得起。政府发了很多钱给民众。现在,这种漫天撒钱的结果,逐渐显现出来了。结果的显现,需要一段时间。整个宏观经济是一个庞大的系统,它的复杂是我们难以洞察的。

总之,现在结果确实显现出来了。刚开始发钱的时候,你得到了 100 万美元,但不知道别人也得到了。这时候,人们还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变化。

政府不停地发钱,一个月接一个月地发钱,慢慢地,人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渐渐地,人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抢购了。宏观经济是由无数个体的行动组成的。

现在发生的情况是,通货膨胀高企。撒了那么多钱,通货膨胀怎么可能不高?美联储大量发行货币,也许是明智之举。如果美联储没有及时出手,现在我们很可能要面对更加糟糕的局面。

美联储力挽狂澜,救了美国的经济,但是也造成了通货膨胀高企。谁知道将来如何发展呢?也许我们能遏制住通货膨胀,但是要付出经济衰退的代价。我们过去经历过很多次经济衰退,我们将来还会有经济衰退的时候。衰退、萧条都是经济周期中的一部分。

这次的通货膨胀,它有它自己的发展过程,不可能和以前的哪次通货膨胀一样。只有事情完全过去之后,我们才能恍然大悟,“啊,原来是这么发展的啊。”宏观经济的变化,不是我们能预料的。1942 年,我买入了人生中的第一只股票。那时候,我哪里知道未来会发生那么多大事?

我那时候对未来一无所知。那时候,美国刚刚宣布参战,也许我还懵懵懂懂的,但是,我像美国的所有小孩子一样,我们相信美国一定会赢。

二战那么大的坎,美国都过来了,还有什么坎过不去?二战期间,储蓄债券的收益率是 2.9%。我记得这个数字,因为我们家买了。开始的时候,叫战争债券,后来改成国防债券,最后改成储蓄债券,其实,只是名字不一样了而已。

大量发行货币,货币的价值自然会降低。关于宏观经济,我知道的不多,我把自己知道的,都讲出来了,看看查理有没有什么补充的。

芒格:这次放水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。只要你说自己是公司老板,只要你说自己雇佣了多少员工,政府就给你发放补助。有一段时间,政府真是漫天撒钱。就像你刚才讲的,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段。但是,这次放水的规模确实前所未有。

巴菲特:因为我们这次遇到的困难也是前所未有的。

芒格:是的,我并不是说,这次放水有什么不对。

巴菲特:在我心中,美联储主席杰伊·鲍威尔 (Jay Powell) 是一位英雄。他做到了当机立断,该出手时就出手。如果他在那犹豫不决、瞻前顾后,那会怎么样?我知道,在历任美联储主席中,有的人就是那种犹豫不决的性格。如果是他们坐在杰伊·鲍威尔的位子上,他们一直犹犹豫豫的,经济非崩盘了不可。就算经济崩盘了,也没人会怪到他们头上,人们只会埋怨新冠病毒。

芒格:讲到宏观经济,日本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国家。起初,日本大量回购国债,现在,又开始大量回购股票了。多少年的经济停滞了,日本还没走出来。这都 25 年了。日本的情况,有谁能预测得到?

巴菲特:谁的预测都不可信。我们对任何人的预测都不感兴趣,包括我们自己的预测。我们只知道,我们不能辜负你们的信任,我们不会做任何辜负了这份信任的事。

我们悉心经营伯克希尔,只要是在我们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,我们会尽可能防范所有能够防范的风险。当然了,核战争的风险,是我们无法防范的,那就没办法了。伯克希尔能防范所有我们能防范的风险,我们这就放心了。我们无法做到完美,我们很想做到完美,但我们做不到。

17. 查理如何索赔成功。

巴菲特:这次收购阿勒加尼公司,把报价定为 848.02 美元,我事先没和查理商量。我记得,有四次,我遇到了棘手的事情,查理给了我非常务实的建议,结果问题迎刃而解。查理,给大家讲讲那次你向保险公司索赔的事吧。

芒格:什么事?

巴菲特:有一家保险公司,不给你赔付,你对那家保险公司说:“把理赔金额提高,你认真陪他们玩。”那是 1960 年代的事了,你还记得吗?

芒格:我不记得了。

巴菲特:我记得。

芒格:那你讲吧。(笑声)

巴菲特:那时候,查理管理着一家小型基金,他在太平洋证券交易所 (Pacific Exchange) 有一个交易席位。有一个员工,从公司偷了大概 12,000 美元。

芒格:我想起来了。他偷了一些交易凭证。

巴菲特:有人从查理的公司偷了钱。查理的公司买了雇员忠诚保证保险,这项保险是必须交的。显然,在查理的公司,员工偷了钱,做出了欺诈行为。

于是,查理向一家大型保险公司提出了索赔 12,000 美元的要求。这家大型保险公司拒绝赔付,他们说:“这个人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,根本不存在这个员工,所以我们不能赔付。”

查理得到这个答复之后,他立即提笔给这家保险公司的头号人物写了一封信。他说:“我提出了 12,000 美元的索赔要求。我们购买了员工偷窃保险,现在有员工偷窃行为出现,我们理应得到赔偿。”

查理接着说:“你手下有一些员工,你每个月发给他们薪水,他们和我在这拖延。

区区 12,000 美元,我浪费不起这个时间,没空和你的员工周旋。也许您很清楚,我没有时间和精力与您的员工讨价还价。恕我冒昧,您是否故意利用这种不对等的地位来拖延赔付?

也许这不是您的本意。我知道,您是一个崇尚公平的人。既然如此,咱们何不把索赔金额乘以 10,从 12,000 美元提升到 120,000 美元?谁输了,谁付给对方 120,000 美元。把筹码提高,我才愿意赔你们玩。”

查理给那家保险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写了这样一封信。很快,他收到了回信,回信中随附了一张 12,000 美元的支票。(笑声)

查理真是有办法。查理还教我了两个别的高招。我先不给你们讲了,我自己还留着用呢。

18. 全世界所有的比特币,25 美元,巴菲特都不买。

巴菲特:现在该贝琪了。

贝琪:我下面要问的这个问题,有很多人想问。我选择了其中一个,提问者是 Raj。他说,关于比特币,在过去两年里,他自己对比特币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。开始的时候,他认为,比特币纯粹是骗局,是一场投机泡沫。后来,他对比特币的态度发生了一些转变。他认为,比特币可能有一些用处。他的问题是:“请问您关于比特币的态度,是否发生了任何改变?”

巴菲特:关于比特币,我最好不说话,但我还是要说。大家知道,现在很多人在收看我们的股东大会。其中,很多人是比特币的多头,没几个人是比特币的空头。断别人的财路,会遭别人恨的。我完全能理解人们的心理。我自己也不想别人断我的财路。

这么说吧。假如在座的所有人,你们拥有美国的所有农田。你们要将美国农田的 1% 卖给我。你们的要价不高,就算 2,500 亿美元吧。我很愿意买下来,今天下午我就会付给你们 2,500 亿美元,买下美国所有农田的 1%。

再举个例子。假如在座的所有人,你们拥有美国的所有房产。你们打算将美国房产的 1% 卖给我。你们的要价是多少呢?还是 2,500 亿美元吧。我还是会非常乐意付钱买下来。我会很痛快地把钱付了。

现在,假如你们告诉我,你们拥有全世界所有的比特币。你们要将所有比特币卖给我,你们只要 25 美元。我根本不买。这些比特币到我手里有什么用?除了把它们转卖出去,没别的用处。也许可以通过转卖比特币获利,但是比特币本身不能创造任何价值。

房产能带来租金,农田能带来粮食。如果我拿到了所有的比特币,那是一点用处没有。十几年前,创造比特币的人,他能把比特币搞得很神秘。

所有比特币到了我手里,没人会买的。大家知道,我是什么样的人。如果我要卖比特币,人们会说:“为什么我们要从你那买比特币?你这个虚拟货币怎么不叫巴菲特币?你这个虚拟货币没什么用,我们不买。”

人们不买才是对的。我想告诉大家的是,真正的资产能创造价值,而有的东西不能创造价值,玩家靠击鼓传花获利。在玩这个游戏的过程中,人们交了很多佣金,这些佣金是真金白银。这种游戏,摩擦成本非常高,很多钱财被做局者收割了。

在这场游戏中,你赚到的钱,就是别人输掉的钱。每当有新人加入,他们就会带着自己的钱进场。但总的来说,在整个局中,所有的钱都是参与者自己兜里的,钱只是在参与者之间倒手。参与者要交佣金,可能还会被收割。

比特币并不新鲜。各种各样的庞氏骗局,历史上多了去了。有些东西有价值,但它们确实无法创造出看得见摸得着的价值。例如,伟大的绘画作品,出自著名画家之手,也许在 500 年后值很多钱。有些东西属于这种情况,人们愿意出钱买。例如,金字塔,你把金字塔买下来,可以收门票费,会有很多人愿意来参观。金字塔能流传于世,它虽然不能创造出实际的东西,但是人们懂得金字塔的历史价值,人们愿意去参观金字塔。

在大多数情况下,只有能创造出实际价值的东西,才能称之为资产。另外,只有美元才是美国的法定货币。其它的这个币、那个币,都不是法定货币。我们可以推出伯克希尔币。我们不敢推出伯克希尔美元。

我们要是敢发行自己的美元,那真是胆大包天了。只有我手里拿的这个美元,这才是法定货币。人们只接受美国政府发行的美元。美国的货币流通量是 2.3 万亿美元,包括每个男人、女人、儿童在内,美国平均每个人手里有 7,000 美元的现金。

在美国,只有美元,才是法定货币。谁要是以为美国政府可能放弃美元的法定货币地位,允许随便什么人发行自己的货币,那可真是太天真了。

一年后、五年后、十年后,比特币是涨是跌?我不知道。我只坚信,比特币不能创造任何价值。比特币被附魔了。很多东西被附魔过。附魔是华尔街的技能。没听说过这样的话吗?“我们不是一家保险公司,我们是一家科技公司。”

其实,就是一家普通的保险公司而已。很多人通过这样的包装募集到了大量资金。他们说:“别拿看待传统保险公司的眼光看待我们。我们实际上是一家科技公司。”上市之后,这家公司其实还是做保险业务的,而且上市之后不久亏了很多钱。编瞎话,才能骗到钱,所以……

芒格:对于比特币,我的看法和你略有不同。(笑声)

巴菲特:那我卖给你一些吧。

芒格:在我一生中,我始终尽量避免做三种事:第一种事是蠢事;第二种事是坏事;第三种事是让我在别人面前丢脸的事。比特币把这三种事占齐了。(笑声)

第一,说买比特币蠢,是因为比特币很可能归零;

第二,说买比特币坏,是因为比特币破坏了美联储系统,破坏了美元的法定货币地位。美元的法定地位必须稳固,是绝对不容动摇的;

第三,我们允许比特币存在,让我们在中国面前很丢脸。中国禁止比特币。我们自称拥有先进发达的文明,却允许比特币存在。在这一点上,我们不如中国。(掌声)

巴菲特:我们刚才说的这些话,激怒了全国 25% 的人。请大家注意,最后做总结陈词的是查理,而且查理的言辞最激烈。(笑声)

19. 部落主义倾向过于严重,不利于社会的发展。

巴菲特:我有个感觉,我发现我们的社会呈现出了一种趋势。这种趋势,我没法改变,也无法用准确的事实证明它的存在。但是,我确实感觉到,在当今社会中,人们呈现出了越来越强烈的部落主义倾向。我们的国家已经很长时间没处于这种状态了。

人们支持不同的政党、信仰不同的宗教,这很正常。只是人们的极化和对立很严重,呈现出了部落主义的倾向,这就不太正常了。

我可以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,什么是部落主义。大家知道,内布拉斯加州橄榄球队的球迷就属于一个部落。在看橄榄球赛时,我通过电视屏幕看到了,我们内布拉斯加州队的球员出界了,他的脚踩到了界外。但是,也许是角度问题,裁判员没看到,将其判为“界内”。接着,电视转播画面反复重放出界的画面,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们的球员出界了,但是,我仍然相信是在界内。这就是部落主义。

当我们作为部落中的成员,展现出部落主义倾向时,我们会有非常明显的参与感和归属感。在社会中,一个部落高喊“二加二等于五”,另一个部落高喊“二加二等于三”,两个部落的成员各自喊着自己的口号,整个社会可能陷入混乱。

我年纪很大了。在我的记忆中,上一次我们国家呈现出如此强烈的部落主义倾向,还是我小时候,罗斯福当总统的时候。人们分成两派:一派强烈反对罗斯福,一派强烈支持罗斯福。

罗斯福的竞选对手是阿夫尔·兰登 (Alf Landon),还是温得尔·威尔基(Wendell Willkie),人们根本不关心。人们要么完全支持罗斯福,把罗斯福的相片挂在墙上,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罗斯福;要么就完全反对罗斯福,盼着他早点下台。

1930 年代,美国也呈现出了非常强烈的部落主义倾向,但罗斯福的部落占上风。在我看来,罗斯福的部落做了一些好事。我小时候,在我们家的餐桌上,只有说完罗斯福的坏话,才能上甜点。如果你是个小孩子,说了罗斯福的坏话,才能吃到甜点,你也肯定会说的。

我们也经历过部落主义退却的时期,例如,艾森豪威尔 (Eisenhower) 与史蒂文森 (Stevenson) 竞选总统时,火药味就没那么浓。人们总是有自己支持的政党,总是表现出一定程度的部落主义倾向,这是正常的。我想说的是,人们的部落主义倾向过于严重,不利于社会发展。(掌声)查理,你属于哪个部落?

芒格:在加州,通过选区划分操纵选票的情况非常严重。能留在立法机构的,不是极端的左派,就是极端的右派。本来中间派就没剩几个,但左派和右派都容不得中间派。于是,在每十年的选举中,左右两派调整选区划分,把为数不多的几个中间派彻底赶出去。在加州的立法机构中,分化和对立就是这么严重。

评论:互联网也是一样,戾气很重,变得越来越割裂。对于所有的问题和事件,很多人急于从自己的立场去表达,迅速地贴上一个标签式的答案。而看不到自己观点中漏洞百出的论述。

20. 巴菲特最喜欢的老板。

巴菲特:好的。请第 10 区提问。

SAHEJ:巴菲特先生、芒格先生,你们好。我叫 Sahej,来自新泽西,目前在罗格斯大学 (Rutgers University) 读大一。你们两位很早就立志成为投资者,你们也确实在投资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。

我们很多年轻人还没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,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,请你们给一些这方面的建议。谢谢。

巴菲特:我运气非常好。我是怎么走上投资之路的呢?我父亲的工作与投资相关。我父亲对投资没什么兴趣,但是他的书房里有一些关于投资的书。我非常崇拜我父亲,我经常去父亲的书房里读书。读了那些书之后,我就对投资产生了兴趣。

幸好我父亲不是职业拳击手。我要是去打职业拳击,得被人打得满地找牙。我走上投资之路有一定的偶然性。你要是对一件事有心动的感觉,你就知道了,这就是你要做的事。一个人要做什么事,得跟随自己的内心,不能学别人。

我对学生们讲过:“找到你们热爱的事。”一旦选定了做什么工作,很可能要做一生。既然如此,怎么能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,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?有时候,迫不得已,我们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。有选择的话,还是要追随你最敬重的人,做你最喜欢的事。

有一次,我在斯坦福大学做了一场演讲,讲的就是这个内容。听完我的演讲,过了一两天,有一个学生来到了汤姆·墨菲的办公室,希望能为汤姆·墨菲做事。这个学生做得很对。当年,我毕业之后,也是这么做的。我特别想为本·格雷厄姆工作。只要能为他工作,我根本不在乎薪水是多少。在那时,我心里就非常清楚,投资是我想要做的工作。

我软磨硬泡,求了格雷厄姆三年,他才点头答应,允许我为他工作。在为格雷厄姆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,我发现我更愿意为另一个人工作,这个人就是我自己。从那以后,我一直在为自己工作。在我一生中,我为四个老板打过工。大学期间,我为《林肯日报》(The Lincoln Journal) 工作过,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当时的老板叫什么了,他是一位非常好的老板。我还在奥马哈的杰西潘尼百货公司 (J.C. Penney) 打过工,老板叫库珀史密斯 (Coopersmith)。我遇到的几个老板都是非常好的人,但我还是更愿意为自己工作。年轻时,查理和我还在我爷爷开的商店打过工,我们是真心不喜欢那份苦差事。我想不起来了,我为什么要打这份工。查理,你为什么要去我爷爷的商店里打工呢?

芒格:我只是为了获得工作经验。我不需要钱。我父亲给我的零用钱很多,而且我自己也能赚钱,我有自己的小生意。我去你爷爷的商店工作,只是为了体验生活。

巴菲特:一天工作 12 个小时?

芒格:是啊。

巴菲特:只是为了体验生活?

芒格:对,只是为了体验生活。

巴菲特:现在回想起来,你不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吗?

芒格:我之前没在商店工作过,我只是想体验一下,我本来也没打算干很长时间。

巴菲特:好吧,反正我去那工作可不是为了体验生活。(笑声)

芒格:我给这位年轻的女士一条建议:遍历所有自己不擅长的事,把它们全部排除。

巴菲特:对。

芒格:沃伦和我就是这样,最后发现我们最适合做投资。

巴菲特:没错。

芒格:别的事情,我们试过了,我们都做不来。

巴菲特:我们给很多人打过工,最后发现最好的老板是自己。最后,我们只想追随自己了。

芒格:沃伦经常讲,“为你敬重的人打工”。我们敬重的人是谁?是我们在刮胡子时,从镜子里看到的人。

巴菲特:查理给的这条建议非常中肯、非常实用。自己有得选的话,还是有选择更好。1940 年代,查理去参军了。当兵期间,他无法选择自己的上司。选不了,那就没办法了。

芒格:其实,仔细想想,有两种事,是我们始终做不成的。第一种,我们不感兴趣的事,我们怎么都做不成。

巴菲特:确实。

芒格:第二种,我们缺乏能力的事,但这事又很难,我们也是怎么都做不成。

巴菲特:没错。60 年来,我们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。

芒格:是啊。

巴菲特:一路走来,我们一直非常享受整个过程。

芒格:其中的道理,耐人寻味。有的人很聪明,他们自以为,凭着自己的聪明劲,就算是他们不感兴趣的事,他们也一样能做好。其实,是不可能做好的。

巴菲特:是这样,我可以从我的亲身经历中举出很多例子,我们不展开讲了。

22. 是否回购伯克希尔,这个问题没那么复杂。

巴菲特:好的,咱们继续下一个问题。请第 11 区提问。不知道第 11 区说话,我们能不能听见。

GLEN TONGUE:这里是第 11 区。分会场向你们问好。我是 Glen Tongue,来自纽约,持有伯克希尔 20 年的股东。今年能重返现场,面对面开会,我很高兴。多年以来,你们两位给我们带来了数不尽的快乐。就我个人而言,你们的智慧让我在投资上有所进步,更重要的是,你们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更好的人、更幸福的人。我能有机会在这里向两位道谢,我感到非常荣幸。谢谢你们,沃伦、查理。(掌声)

芒格:这个问题我爱听。

巴菲特:是啊,爱听。

芒格:多问点这样的问题。(笑声)

巴菲特:你可以把你刚才的这番话再说一遍。

芒格:再唱一遍也行。(笑声)

GLEN TONGUE:我好像应该见好就收了。

巴菲特:别,Glen,继续问你的。

GLEN TONGUE:我想请教一个关于回购的问题。从两年前起,伯克希尔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回购。在每个月的回购中,动用的资金量在 10 亿美元到 30 亿美元之间。我进行了估算。当伯克希尔的股价低于内在价值 20% 左右时,你们每个月投入大约 30 亿美元进行回购;当伯克希尔的股价低于内在价值 10% 左右时,你们每个月投入大约 20 亿美元进行回购;当与内在价值相比,伯克希尔的股价只便宜不到 10% 时,你们每个月投入大约 10 亿美元进行回购。请问我估算的对吗?请问你们在回购时,还会考虑什么别的因素?

巴菲特:你提问之前说的话,我们听了非常高兴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,我们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回购的。在过去三个月、四个月、五个月里,如果有人愿意把 500 亿美元的伯克希尔股票卖给我们,我们会买下来的。就这么简单。

我在前面讲了,四月份,我们没有回购股票。如果按照我们的评估,回购能为留下来的股东提升价值,我们就会进行回购。否则,我们就不进行回购。

与回购相比,我们更愿意买入好生意。当然了,无论是回购,还是买入好生意,手里都必须有充足的资金。我们进行回购,不需要冥思苦想什么复杂的公式。我们进行回购,也不是因为我们没事找事做。

如果查理、你、我,我们三个人开了一家冷饮店。这家冷饮店每个星期能赚 1 美元,我们三个人各自持有一定的股份。你说,你想退出。你提了一个价格。我们这家小小的冷饮店公司中有钱,我们觉得价格可以,我们就会同意把你的股份买下来。我们觉得价格不行,我们就不同意。

伯克希尔的回购也是一样的。另外,在回购的时候,我们还必须考虑到,我们的回购不会给伯克希尔带来风险,不会给我们造成任何财务负担。只有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,我们才会进行回购。总的来说,我们的回购没给我们带来多大的负担。

前段时间,查理在讲话时,提到了亨利·辛格尔顿 (Henry Singleton)。辛格尔顿回购了自己公司 89% 的股票。在股票价格很高的时候,辛格尔顿大量发行股票。在股票价格很低的时候,辛格尔顿再把股票买回来。辛格尔顿之所以能回购到大量股票,很关键的一点在于,他拥有猪对手。只有对手认为他是傻瓜,他才能买到那么多股票。

还有一些别的公司,它们也能回购到大量股票。伯克希尔没这个机会,因为我们的股东很理智。如果我们的股东是一群玩短期期权的人,我们很快就能把整个公司的股票都买下来。

回购这个概念,很容易理解。我买的第一只股票是城市服务公司 (Cities Service) 的优先股。我买的第二只股票是德克萨斯太平洋土地信托公司 (Texas Pacific Land Trust)。这只股票是德克萨斯太平洋铁路公司 (Texas and Pacific Railroad) 破产的产物。

德克萨斯太平洋土地信托拥有 300 多万英亩的土地。这片土地并不富饶,但是它地上的森林、地下的矿藏,所有东西都属于信托公司。信托公司明确规定,它会逐步将土地卖出,并每年将卖出土地的收益用于回购股票。

当时,我才十三四岁,我就想了,“如果我活到一百岁,这家公司整个都是我的了。”显然,我的算计不太对。我还没活到一百岁,那家公司也没有完全变成我的。那家公司真是非常值得投资的一家公司。那么大一片土地,300 多万英亩,每年的放牧费能收 6,000 美元。

后来,在这片土地上,发现了一个又一个油田。这家公司一直在回购股票,每个星期都在回购。我算了好多遍,什么时候整个公司能全部归我。显然,我那时想得太美了,不是那么回事。

即使现在看来,我仍然觉得这家公司值得投资。公司拥有 300 多万英亩的土地,它可以把这片土地全部卖出去,保留采矿权,不断回购股票。只要你买入的价格足够便宜,有耐心等待,一定能获得良好的回报。

后来,事实证明,长期投资这家公司的人确实赚了大钱。只是当初没人预料到在这片土地下会发现储量丰富的油田,也没人预料到厄尔巴索市发展得那么快,甚至连这片曾经的荒地都值钱了,这都是后话了。

回购的道理很简单,不是吗?有些搞学术的,写个关于回购的博士论文,能写好几百页,其中还有很多像天书一样的希腊字母。其实,回购就是把你的合伙人的股票买下来,就看你买的价格是否合适。

如果你手里资金充足,回购的价格合适,没其它更好的机会,为什么不回购?在这种情况下,回购是很好的选择。

从相对的角度来看,比较起来,有其它更好的机会,那就不回购。从绝对的角度来看,如果回购本身不合适,你也不回购。

查理,你有什么补充的?1943 年,我十三四岁的时候,你在做什么?已经当兵了吗?

芒格:嗯,沃伦,我们白手起家,一路走到今天,我们应该感谢上天眷顾。

在这一路上,我们有志同道合的人相伴,我们的运气多好啊。(掌声)

巴菲特:是啊。明天,市场开盘后,伯克希尔的股票会进行交易,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,我们不会进行回购。

说不定哪天,真有机会回购少量股票的时候,我们会回购。

伯克希尔的股东太聪明了,我们想回购也买不到多少。

我们无意把哪位股东赶出去,我们想着的是那些和我们始终在一起的股东,我们要为他们提升价值。回购没那么复杂,是否回购,主要看合适与否。我们没什么特殊的公式,只是遵守我前面讲过的原则。

我们的继任者,我们的继任者的继任者,他们在进行回购时,应该会遵循同样的原则,因为我们的股东是一个理智而忠诚的群体。

我回答完了。Glen,谢谢你提的这个问题。